第56章 天罚
“好啦好啦,见你这么可怜,我也于心不忍。”柳玉竹安抚了施韵舟两句,又溜出去给施韵舟找了点吃的,最后才问道,“你要和我一起溜走吗?趁这两日城里祭典,人多眼杂的,咱们也好跑一点。”
施韵舟想到这段时间的经历,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不走,小爷我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屈辱……”
柳玉竹了然,这二傻子看来是想要找回场子啊。
思及施韵舟的功夫,柳玉竹还是把自己提前备下防身的一些药粉,全部给了施韵舟。嘱咐道:“你别闹出人命来,速战速决,别耽误了赶路的时间。”
施韵舟见柳玉竹竟然没有反驳自己,瞬间觉得这个女人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柳玉竹确定了施韵舟不想与自己走后,也不矫情,回到人群中十分自然地离开了春花楼。林雅见施韵舟没有一起回来,本还有些好奇,听柳玉竹解释后便一道回了林家。
林家自从赌坊的人带走了施韵舟后,便恢复了清净。两女在街上逛了片刻,便回了林家。
却不知道吃饱喝足有了力气的施韵舟,此刻在城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波。
听说花魁亮相拍卖那夜,原本绝色倾城的花魁竟然当众,从娇滴滴的女娇娥变成了少年郎……听说这花魁变的少年郎大闹了春花楼,将宾客们全部都摁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最后更是一把火烧了整个春花楼,还嚷嚷着:“整个钱城不是赌鬼就是色鬼,就是个鬼城……”
春满楼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把半边天都给应红了,索性没有人员伤亡。
但在年度祭典上闹出这么一出来,整个钱城的人都有些不舒服。认为这是对神明的一种不敬,亵渎。对施韵舟更加的仇恨起来,再加上施韵舟的脸太具有辨识度,很快街上就贴满了他的画像。
柳玉竹和林雅也是在看到这些画像后,才知道施韵舟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竟然闹出了这么多事情来。
两女偷偷摸摸地在城里的大街小巷四处摸索寻找着,终于在一条昏暗的巷子里找到了还穿着女装的施韵舟。
才一见面,施韵舟立刻就被两女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用眼神控诉着柳玉竹。
“柳玉竹你敢这么对小爷!”
柳玉竹无奈扶额,说道:“大爷,你真是我大爷。你知不知道全城上下,现在跟疯了似的在找你?”
施韵舟当然知道全城都在找他,要不以他的身手,放完火后,早就溜之大吉了。哪里还用躲在这小巷子里,等着两女来把他捡回去?双拳难敌四手,虎落平阳,说的大概就是他现在这样了。
三人偷偷摸摸地回了林家,施韵舟大块硕朵地吃了一顿饱餐后,忽然表示有正事要跟柳玉竹商量。
“你不觉得这个城里的民风很有问题吗?”施韵舟问道。
柳玉竹点了点头,看着施韵舟,好奇他想做什么。
施韵舟这两日在青楼里,见多了良家妇女因为家中人赌博,而被典当进楼里的事情。也见了很多嫖客,今天钱包鼓鼓,明日就一贫如洗的样子。
钱城若想要长久发展下去,必定要改变这些风俗,否则整个钱城的经济命脉,都将掌握在青楼与赌坊幕后之人的手上。长久下来,此消彼长,钱城的老百姓都逃不过一个倾家荡产的结局……
柳玉竹听了施韵舟的一番分析后,嘴上虽没说什么,内心却又高看了施韵舟两分。果然,将门世家出来的孩子,又岂能有酒囊饭袋?
沉吟了片刻后,柳玉竹眼中忽然精光一闪,连忙询问边上一直不做声的林雅:“这附近哪里有乌鸦?”
林雅与施韵舟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搞不懂柳玉竹跳脱的思路,却还是老实地回答道:“义庄那一带,还有你们迷路的那片林子附近,都有许多的夜鸦。”
柳玉竹听林雅这么说,心道钱城附近的乌鸦还挺多的,心中的把握也更大了些。这才开口详细与两人说起自己的计划。
钱城的百姓们多迷信,这也是柳玉竹想要下手的点。她的手上有不少稀奇古怪的药粉,其中就有一种能吸引鸟类的药粉。古人向来视乌鸦为不祥之物,而且据她记忆里,前世也就是这两天,唐华国境内连打了好几个旱天雷。
若是时机把握得当的话……
试想一下,在神圣的祭典过程时,漫天飞舞着被人们视为不详的乌鸦。然后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平地惊雷……钱城的百姓会有多大的反应?
柳玉竹为了让这次的“天罚”显得更逼真些,还特地给施韵舟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这才让施韵舟黑着脸答应,再男扮女装一次。
两日后,肃穆又严谨的典礼开始了。钱城上下所有人都到神庙里观礼了,一时间神庙内外都围满了人。柳玉竹一行三人混迹在人群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很快,天际中冒出了第一个黑点,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柳玉竹在第一只乌鸦出现的时候,就连忙推着施韵舟往边上跑。
围观典礼的群众开始时,还没有发现天上飞舞的这些乌鸦,直到乌鸦越聚越多。黑压压一片,几乎围满了神庙上空的天际。更时不时有乌鸦俯冲到神庙中心的神像身上……
人群开始惶恐,然而,还没等他们惶恐多久,晴空万里的天际却又有惊雷一声声炸响。
“老天爷这是要发怒了吗?”
“这是要降罪与我们钱城吗?”
“祭典上出现这么多的夜鸦,肯定是神仙对我们不满了!”
柳玉竹已经给施韵舟换好了衣衫,此刻见群众们的反应达到了自己的预期。柳玉竹面上勾起一抹浅笑,找了个高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药粉,向着鸟群的方向挥洒出去。
盘旋的乌鸦,不多时便慢慢散开。
天际明媚的日光终于重新洒进神庙里,四周不知何时起,泛起了淡淡的云雾,这云雾还带着淡淡怡人的香气。而就在一众百姓们还沉浸在“天罚”的恐惧与忐忑中的时候,一道人影踏光而来。
只见,施韵舟一袭纯白的衣衫,一头青丝未梳未挽披散在脑后,面上粉黛未施,眼神略带悲悯,无悲无喜地扫过了跪了一地的众人。此刻的他似乎成了一个聚光体,日光不留余力地落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如谪仙一般似乎随时可能,踏云而去。
殊不知这种被让施韵舟沐浴阳光下的情景,是三个人花费了多大的功夫,找了多少角度才有的成果。施韵舟在前面光芒万丈的时候,柳玉竹两女正躲在暗处,一人手上拿着两面铜镜,正使劲地往施韵舟身上打着光。
索性效果还是不错的。
“这是仙女吗?”
“不是仙女,肯定是菩萨!”
百姓们纷纷感慨着,此刻他们似乎都忘了,眼前人是前两日大闹春花楼的罪魁祸首。所有人都被此刻浑身自带“神光”的施韵舟唬住了。
施韵舟见效果不错,差点没崩住脸上的表情,努力压制了半天,才端着架子开口道:“钱城百姓,奢赌如命,长久以往,必将灭亡。吾本是来此传播神谕,渡化尔等的,却受到汝等各种对待,昨日之事尚且历历在目,如今……望钱城百姓好自为之吧。”
这番台词还是柳玉竹临时写出来,让施韵舟死记硬背的。这会儿在施韵舟完全不带感情,背诵一般的声音里,更显得钱城的施韵舟神秘,威严不可高攀。对比之下,钱城的百姓则是粗鄙,庸俗甚至愚昧无知……
踏光而来的“神谕者”说完了来自神明的旨意后,又踏光凌空而去,只留下神庙里还未散去的淡淡香雾。
等到百姓们反应过来以后,自是一番哭天喊地,乱乱糟糟地所有人都没有了分寸。
柳玉竹等群众自我反思了一会儿后,才混在人群里掐着嗓子喊了一句:“神谕者只说我们奢赌如命,咱们以后不赌了不就行了吗?”
这话像是当头棒喝一样,瞬间点醒了纷乱的人群们。
“是啊,神谕者只说咱们一直赌下去会走向灭亡。可若是咱们不赌了呢?”
“你们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个仙女有点眼熟……像是昨天烧了春花楼的哪个?”
“哦,难怪仙女要烧了春花楼呢!原来是想点醒我们的!”
“我就说呢!哪有人能长那么美的!原来是仙女下凡啊!”
百姓们似乎找到了重点,纷纷赞同着。柳玉竹一行人见达到了目的,混在人群里悄悄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钱城的众人们似乎找到了生活的目标,街头上终于不再随处可见赌博的摊子了。甚至百姓们还自发组织了个扫赌大队,碰见有人赌博,连忙上去劝阻。就连躲在家里偷偷赌的,被抓到了也是要受众人谴责的。
而过往施韵舟的所作所为,在众人眼里都被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