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医生躺在床铺上玩手机，大概是因为刚刚的急救，现在肾上腺素分泌的有点过多，睡不着了。转头看见宁子衿提着便利店的袋子进来，顿时坐了起来，“你去便利店了？”

　　宁子衿摇了摇头，“我男朋友刚刚来了，带给你们的。我放这里？”说着准备就放在门边的桌子上，只见值班医生朝她招招手，“拿过来吧，我刚好饿了。”

　　结果拉开袋子，只看见几个剩下的饭团和一小份沙拉，值班医生脸顿时黑了一半，有些怨念，“就算我不是你的带教老师，你也不用这么对我吧？”

　　“……呃，”宁子衿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个饭团……我还蛮爱吃的。”

　　被秀了一脸的值班医生：“……行吧。”

　　后半夜宁子衿强睡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就睡不着了，只能坐在值班室里看书，倒是意外的没有出问题，晚些时候收到了PICU的消息，小朋友被送去了太平间，需要儿科给小朋友的妈妈开具死亡证明让她带走遗体。

　　宁子衿从医院系统里调出了病例，末尾的抢救无效不治扎眼的厉害。调出报告卡，开始对照着资料往上填写，反复确认过之后，打印了出来，拿去休息室找值班医生签字。

　　从休息室走出来，就见到小朋友的妈妈呆站在护士站，手里握着一本户口簿，上头叠着一张身份证。

　　宁子衿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有些无措，反而是护士站的护士姐姐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先拿着东西过去。

　　随后从宁子衿手里接过已经给医生签过字的证明，“小杰妈妈，你把身份证和户口本先给我核对一下。”核对确认宁子衿填写的资料无误之后，把报告卡和户口簿身份证叠放在一起，交给了宁子衿。

　　“小宁医生会陪你去的。”

　　宁子衿托着这一叠东西，靠着乔煜明开解的心情暮然沉重了起来。

　　宁子衿领着小朋友的妈妈，往行政大厅的方向走去，两人一路上都沉默着，没有往日亲密的样子，因为小朋友的离开，斩断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吧。

　　“姐姐，殡仪馆已经来接了吗？”宁子衿带着她走进办公室，等着值班的人来盖公章。

　　H市的天慢慢亮了起来，与昨天一样，是阴阴泛着灰的天。等着公章落在死亡证明上的那一刻，小朋友的一生就这般尘埃落定了，小朋友的妈妈捂着嘴，努力控制着自己，只是眼泪不断地划出，根本无法掩盖她的情绪。宁子衿站在一旁，也静静地红了眼眶。

　　开具证明的人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看着有点手足无措的宁子衿，倒是觉得有点新鲜。送走了小朋友的妈妈，没敢与她一起离开行政大厅的宁子衿磨蹭着准备回儿科。

　　“实习小同学，第一次？”

　　忽然被叫住的宁子衿转头，“啊？嗯……第一个。”

　　其实早在医学院就被打过预防针，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以后就会习惯了，医院嘛……”行政也懒得再说下去，回休息室接着睡了。

　　宁子衿拿出手机，时间已经七点过一刻了，还有四十五分钟，她就能回去睡觉了。

　　回到儿科，去抹了一把脸，宁子衿开始收拾东西，主要是处理掉晚上她制造出来的垃圾。时间一到八点，她跟来上班的老师打了招呼，就提着自己的小布袋回学校了。在花青一体验了一把“逆行者”的感觉，回到312便拿了换洗的衣物，直奔洗手间。

　　没到半小时，宁子衿就湿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直接爬回了自己的床铺，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的脚步虚浮，何况她连早饭都没吃就跑回了Z大。洗去一身疲惫之后，宁子衿倒头就睡着了。

　　下一次睁眼就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宁子衿支撑着坐了起来，感觉脑袋重重的，睡得并不算好。点好了外卖才慢吞吞地爬下了床，套好衣服之后就坐着等外卖小哥的电话。

　　宁子衿侧坐在自己的书桌边，手撑着脸，面朝着宿舍里空空的走道发呆。只觉得有点孤独，连沈悠悠都在校外实习，在外面租了房子。宁子衿叹了一口气，刚从书架上把书抽出来准备好好打发一下时间，外卖小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宁子衿一直到提着外卖袋子坐回自己桌子前时，才想起来刚刚一堆莫名的想法从哪里来，她把住在学校对面的乔煜明给忘得一干二净。看着面前的打包盒，宁子衿扯了扯嘴角，算了，还是不找他了。

　　吃饱后，宁子衿还是准备接着读书，下个月就要轮转去内科了，她需要提前准备。

　　在医院里的日子过得飞快，宁子衿觉得除了在跑腿帮忙，就是在旁观处置，带教老师也时不时让她上来实操，很多时候看着很眼熟的病症，却是一下子说不出口。有时病人家属拿着化验单让路过的她看看，盯着化验单，大脑却突然一片空白，只能把化验单还给家属，让人去找办公室里的坐诊医生。

　　许江月忽然就发现宁子衿变得内向了起来，她们的交流变少了，宁子衿在宿舍里除了睡觉就是读书，连去科室里找她，都是拿着笔记本，一副努力学习的样子。即使是这样，宁子衿在教办随抽的问题也答得磕磕绊绊。

　　许久没有发过状态的朋友圈那天多了一行仅自己可见的字：我最近是水逆了吗？

　　五月伊始，宁子衿转入急诊。之前在急诊轮转的同学无不哭诉压力之大，病人之棘手的，她来接的同班同学的班，人家看到她就跟看见了上帝一样，抱着她好一顿哭，然后快快乐乐的去了新的轮转科室，一点有用的嘱咐都没能留给她。

　　急诊日常节奏快，不过今天早上并不算忙，大主任稍微花了点时间嘱咐了一下新来的学生，宁子衿就已经感觉到急诊的节奏了——说话速度都比内科快了一倍不止。

　　刚刚从不是很忙的内科爬出来，宁子衿在急诊不算适应的快。分配了带教老师之后，早上就跟着巡了一遍分管病床，然后就是普通的等急诊病人端着各式各样的病例来。

　　宁子衿看着叫号单那稀薄的数量，想着是不是可以准备一下去吃午饭了。正这么想着，开进来两台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