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下葬
“你这个老东西,一会儿说芷萱姑娘,一会儿又说我们小姐,还真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小青生怕这么下去,事情会败露。
既然今日弄不了傅青烟,那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这老妇身上。
没想到,孙嬷嬷却直视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我没有说谎,请公子明鉴。”
小青扯了扯叶娴的袖子,叶娴立刻会意,也立刻哭道:“表哥,我难道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去嫁祸一个丫鬟吗?我若是讨厌她,杀了就是了,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表哥,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看着段逸城一直没有说话,孙嬷嬷还以为段逸城信了叶娴的话。
“公子,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奴愿意用自己的命,还芷萱姑娘清白。”说完,毫不犹豫的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登时额头上便出现一个大口,鲜血不住的往下流。
傅青烟急忙上去,抱住孙嬷嬷哭道:“干娘,你怎么这么傻?”她想要用手捂住那伤口,可是鲜血却透过她的指缝往下滴。
那温热的血在傅青烟的掌心,却犹如烈火灼烧,她浑身颤抖,整个人几乎都崩溃了。
孙嬷嬷没有任何遗言,死的很彻底。
叶娴却生怕段逸城动摇,也道:“表哥,我真的不知道这老婆子为什么要这样,若是以死明志便可以洗脱嫌疑,那娴儿也愿意以死明志。”说着,也要去撞柱子。
说实话,她离段逸城很近,她知道段逸城会救她。
可奇怪的是,段逸城却没有动。她又不可能真的撞,便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小青便急忙上去,扶住叶娴,哭着对段逸城道:“三公子,死的左右不过是个老奴,您何必把气撒到我们家小姐身上。我们家小姐也是冤枉的。若是她惦着您,记着您的话,又何必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呢。”
话音未落,小青的脸上便狠狠挨了一巴掌。
小青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张脸又是一巴掌,直打的小青嘴角溢血,眼冒金星。
“既然奴才的命都不值一提,我看第一个该杀的人就是你。”说着就要下重手,叶娴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推开傅青烟,抱住小青,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喊道:“表哥,表哥,杀人啦,杀人啦。”
傅青烟心中燃着一团火,眼神犹如地狱罗刹化身而来。
她冷笑了一声:“好,今日我就成全你们这对好主仆!”说着,刀手狠狠窝起,然后毫不犹豫的朝叶娴的面门砸去。
这一拳带着雷霆之怒,带着风火之势,就算叶娴不死,也要脑浆迸裂了。
在这紧要关头,叶娴居然也没有躲,而是紧张的闭上了眼。
她似乎在赌什么。
没错,她在赌段逸城会救他。
许久……拳头并没有落到脸上,叶娴小心翼翼睁开眼,便看到段逸城已经来到了她身旁,手掌正握住了傅青烟的拳头。
那一刻,叶娴的内心是狂喜的。
段逸城救了他,虽然在她的意料之中,却仍旧让她兴奋不已。
傅青烟不可置信的瞪着段逸城,一字一句的问:“你信她?”
段逸城却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警告她:“以下犯罪,不知所谓。”手上用力一推,傅青烟便往后踉跄了两步。
眼里全是受伤的神色。
她本来以为,在她冷硬的外表下,还是有那么一颗仁慈之心的。
可现在看来,她错了,错的太离谱了。
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叶娴看两人终于撕破了脸,心中欢喜,虽然没有杀掉傅青烟,但是能让他们决裂也未尝不可。
“表哥,我有些难受,不如你先送我回去吧。”
段逸城点了点头,亲自送叶娴回去。虽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叶娴搞的鬼,可是为了大局,他不能说什么。
因为孙嬷嬷终究只是一个老奴,如今孙嬷嬷已经死了,再去开罪叶娴显然不明智。
更何况,若是他不安抚,叶娴只怕还会有后续动作。所以,不管是为了傅青烟也好,为了他自己也好,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
梨花院。
叶娴回去之后,又各种难受,死活缠着段逸城不放。
换做以前,段逸城早就借故走了,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段逸城不但没走,还对她各种关怀。
这让叶娴十分的高兴,还以为她终于等到了浪子回头了。
没想到,出了梨花院的大门,段逸城直接把外套丢给了下人:“给我扔了。”
这是上好真丝绸缎,动辄上万两,可段逸城却眼睛都不眨,甚至觉得恶心至极。想必是蹭上了不少叶娴的胭脂水粉。
回到落幽阁,段逸城问江南:“芷萱呢?”
江南脸上悲切,摇了摇头道:“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呢。或许在替孙嬷嬷做身后事吧。”
段逸城点了点头,并没有在说什么,而是直接进了屋,关上了门。
傅青烟把孙嬷嬷葬在了后山,墓碑与小乞丐的挨着,看起来不太孤单的样子。
她跪在坟前,眼角湿润,眼神却透着无比的坚定:“你们放心,你们的仇,我定会替你们报。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绝对不会再手软!”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幸好小月一直守在门口,替她留着门。她也知道了孙嬷嬷的事,自然是放心不下傅青烟。如今看傅青烟安然无恙回来,小月才松了口气:“更深露重的,也不多添件衣服。”说着,便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了傅青烟的肩膀。
傅青烟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木然的往前走。回到屋中,倒头就睡。
可是第二天,却一直没有醒来。
小月来叫她起床,一摸她的脑袋,吓了一跳:“呀,怎么这么烫。”于是,赶紧去外面叫人。
段逸城知道这件事之后,带着郎中来看。
郎中看过之后,来了一句:“气滞血瘀,伤心过度之症。不要紧,我开两副药,慢慢先喝着。只要她自己不去多想,病慢慢就好了。”
段逸城这才放心。
不过,最先感谢郎中的却是江南,他急忙道:“有劳您多跑一趟了。大夫,这边喝杯茶再走。”说着,便把郎中送了出去。
那殷勤备至的样子,已经很久没见了。
段逸城皱眉,以前也没见过他紧张过谁,没想到,傅青烟一病,江南倒是挺关切的。
再看床前的小月,也是片刻不听的给她换额头上的毛巾,还一脸的紧张不安。
那一刻,段逸城是有些触动的。
毕竟,他从小来大宅院,大宅院容不得真情,也没有真情。可是这个丫头,才来这里几个月,居然有人对她这么死心塌地。
先是那个未曾谋面的小乞丐,接着是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孙嬷嬷,再者有小月。
就连他身边的贴身侍卫居然也待他不错。
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屋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段逸城一个人无所事事,他招呼了小月一声:“等人醒了,通知我。”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可是回去之后,便一直看不进去东西。
尤其想到,傅青烟最后看着他的样子,他就觉得心烦气躁。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伤心和绝望,好像在对他说,我永远也不会再相信你了。
那时的她,就像受伤的兽,他总觉得那一眼之后,她似乎变成了他手中的一粒沙,就这么悄悄的远离了。
傍晚。
小月来报,说傅青烟已经醒了。
段逸城便火急火燎的去厢房看她,可是快到门口的时候,便整理了整理衣服,以及脸上的欣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无异,这才走了进去。
看见傅青烟脸色苍白,准备起身行礼,他也是淡淡的来了一句:“既然病着,就不要讲那么多虚礼了。”
“谢公子。”她敛下眉目,并没有与段逸城对视。
整个人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让人看了有些心疼。
“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段逸城难得温柔,傅青烟也没有言语过激,她只是有气无力道:“谢公子关心,奴婢一切都好。”
“都这样了,还一切都好,真是逞强。”明明是想要关心的,段逸城却故意用别扭的口气数落。然后走上前,粗鲁的替她盖了被子。没想到,傅青烟却一下子扯住了段逸城的袖子,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满脸泪痕。
她嘴唇颤抖,轻轻啜泣,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她说:“公子,奴婢不是有意要以下犯上,实在是太心疼孙嬷嬷了。她对我一直都很好,我亦把她当做自己的长辈尊敬,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惨死在我的面前。”
那柔弱的话语,示弱的姿态都让段逸城无法抗拒。
他看着她,慢慢的伸出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我都知道,你不用解释。”
若是她跟他发怒生气,说他不辨是非,也许段逸城的心里不会这么愧疚。可她越是懂事,越是把自己放到很低很低的位置,他越是于心不忍。
他把她轻轻的揽入怀中,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说吧,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就当是弥补孙嬷嬷了。”
傅青烟脸上还挂着泪,可是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听到段逸城这么说,傅青烟的心里只有冷笑。人已经死了,拿什么能补偿的了呢?还是他以为,只要他张嘴,她就会感恩戴德,她就会忘记孙嬷嬷是如何被逼死的?
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孙嬷嬷的死,他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