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谢的，天青这丫头性格也好，又是忠心耿耿的，谁看了还不得帮她一把。更何况你是太子妃，若是对你好些，以后我的日子也好过。”

　　裴江书现在的心性自然跟以前不大一样，只不过笑起来还是能看出几分将门豁达意味，说的话也颇有打趣的成分在，在外人听来虽说觉得刺耳了些，可在木灵耳里却并不妨事。裴氏刚刚说的话颇为世俗了些，可说的也确实是个实在道理，这府里任谁都是极有眼色的，经过兰玉庭一事之后，又有谁敢怠慢了木灵和她身边的人？

　　那日就是裴江书在场，况且木灵也信得过她，不然就算没有裴氏，想必也会有其他人过来献殷勤，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把天青送到裴氏那儿去，好歹还能放下心。

　　“姐姐这是说笑了，你自主持中馈以来，把府中上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又在太子府这么些年，平日里又平易近人的，谁敢说你不好？”

　　木灵抿唇与笑着裴氏寒暄，小厮奉上茶果来，木灵又将蜜饯往裴氏那儿推了推，裴江书听见这话只是笑了一下，倒也没有多大的喜色来，不过想到早前儿让阿桃来问，却是说太子妃并不在府中，不免有几分疑惑。

　　按理说木灵的脾气，在出了兰玉庭那档子事儿之后，她在这段时间是不会轻易出门的，就算是出门，连珏也不一定会让。可是那天连珏护着她的一举一动，裴氏可谓是看的清清楚楚，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她对连珏的了解程度，是再清楚不过的。

　　素来都像块冰块对旁人不苟言笑的连珏，也是确确实实的对她动了心。

　　只是木灵的态度尚且不明确，裴氏自认了解连珏，却并不一定了解眼前的人，却也无心去同她争什么，当初自己嫁进太子府本身就是个意外，故友若是能觅得一段好姻缘，她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有心思去琢磨别的什么。

　　现在太子府中是跟以前截然不同的清静，一想到这个裴江书便舒心许多，一壁也同木灵说道：“还多亏那日你及时回来，不然兰氏的脾气一向刁钻骄横，闹成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你虽是说我脾气好，可也知道我原来毕竟是上过战场的，旁人说我清静，敬我三分，不过是面上的话，其实啊——他们是怕我，怕我得紧。”

　　木灵闻言，垂眸沉吟一番，其实裴氏这个人看似不露锋芒，只是不愿意把满身的刺都露出来罢了，前几次兰氏招惹她时，身上那种气势木灵是见过的，就如同不见血誓不收鞘的宝剑一般，令人闻风丧胆。

　　小太岁——这三个字的诨号，可不是白叫的。

　　也正因为如此，木灵才更加放心把中馈一事交给她，看似懒散避世，实则是最好的一把武器，她还怕什么？还有另一面是，既然联姻是计，那她又何必太过上心？倒不如躲个清闲，好好把自己该顾的事情顾好。

　　“罢了，姐姐又何必说这些，你本是惊才绝艳之人，只是被一个身份禁锢于此，倒是可惜了。”木灵越听越觉得裴氏这话里有话，嘴里啧了一声，随后便垂眸笑谈，言语之中倒是颇为惋惜。

　　“我虽为将军之女，旁人看来高门贵阀，肆意得很。只是有些人啊——天生血里有风，注定漂泊，现在能得一檐以蔽之，已是极好。何况，还是这样好的身份。”

　　裴江书说这话时眼里微微带笑，看起来像是极舒心的模样，她今日一番言论不清不楚，若说得意并非得意，只是真说毫无心思，木灵暂也觉不出个一二来，只是人在眼前，有的话总不好平摊开说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早前让阿桃过来想着跟你说一声，问问天青近况，只是听你这儿的丫头说你出去了，去做什么了？”裴江书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看得出来木灵有些尴尬，却也不提，重新开了腔。

　　木灵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想来这话也没什么不好告诉裴氏的，便大大方方的说了：“没什么，就是我看太子府的库房里有些药材没有了，今日太子殿下陪我上街去了药堂一趟。”

　　药堂？听见这两个字，裴江书下意识的挑一挑眉，眼中现出些许兴味来。在她的印象当中，连珏绝对不是个可以闲到为了要些什么东西就可以出门一趟的人，简单来说，他这个人素来无趣枯燥。更何况若是她没记错，都城街市上有一家药堂还是他名下的产业，现在竟然为了太子妃一件对他来说本是无关紧要的事，可以亲自陪她出门？

　　“啧……这可真是稀奇事儿了。”裴江书唇角一弯，低声说了一句，随手拿起面前茶碗来喝了一口。木灵隐约听见裴氏说了句什么，又觉得她的眼神有种能看进人心里的感觉，自己的秘密像是能被人看到一样，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歪歪头，试探的问了一句：“裴姐姐，你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只是挺出乎意料的，太子殿下看起来很重视你。”裴氏反应够快，生怕也被木灵看出异样来，连珏可是个要面子的人，自己倘若什么都跟她说了，那回头太子殿下的面子挂不住可是要又闹别扭。为了自己耳边能得个清静，还是算了罢。

　　木灵疑惑的看了看裴氏，她越来越觉得裴氏说的这几句话有弦外之音，可若是要自己这么直白的问出来，总归是奇怪得很，保不齐人家还认为自己自作多情。她不免想起连珏的做派，似乎跟他平日里严谨的作风是不大相似，可裴氏总像知道些什么似的。

　　这事儿放在心里始终是个结，木灵几经犹豫，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说道：“太子殿下，平素里很少出门嘛？”

　　裴江书先是一愣，随即答道：“他平素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又哪会有什么工夫出门闲逛……若想知道他到底什么样，你多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虽说裴江书是说了话，可到底是囫囵，没说的太清楚也不算不清楚，这感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若是有人硬生生点破，岂不是失了很多兴味？

　　裴氏既然如此说，木灵心中就算有再多疑问，也只得暂时作罢。她现在跟连珏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又哪里开得了这个口去问他？到时候平白无故再惹一趟不痛快，倒是都将两人耽误了。

　　然而，裴江书这话一说出口来，木灵却愈发觉得奇怪，总觉得裴江书对连珏的感情也不似之前她认为的那样简单，却总不好问人家，来连城之后树敌够多，也没必要再多添一个敌人。除了这件事，她倒是也觉出来一些府中的不同寻常出来，好奇说道：“这几日，府中似乎清静了许多。”

　　裴氏一听，掩唇笑起，此刻是当真愉悦得很，“还不是多亏了你？上次兰氏在东苑那样闹，这府中传的还不快？现在兰氏被送回母族，就是有那些个不正心思的，现在谁还敢出来讲究安排什么事？也是多亏了你，现在那些妾侍也甚少来我这南苑，自己一个人待着倒也舒坦，尚且少了许多糟心事呢。”

　　木灵听裴氏说这话，也嗤得一笑，随手拿了颗蜜饯咬了一口，说道：“兰氏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在府中尚且无人亏待过她，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