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楚门的世界
“难道我这一辈子注定没有自己的生活?就是因为你说的这个什么狗屁的继承者计划?”
“没必要觉得委屈,我们这一辈子都为你而活着,你见我抱怨过吗?”
“可我不想,我希望你们能过自己的生活。”
“这是我们的选择,心甘情愿,绝不后悔。”于秋子微微笑道。
俞佳无奈的道:“老师,你选错人了,我没有坚定的信仰,我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
“父亲这一生的创造,将是人类科学史上最为壮丽的美景,俞佳,即便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也应对咱们的父亲抱有期待,对吗?”
“我很想如此,但你们逼迫我的手段,适得其反。”
随后车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俞佳轻声问道:“那两个人是你雇佣的对吗?”
“杀手?当然不是,俞佳,我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你付出生命,怎会雇人杀你?”
“不是那两名杀手,而是公园里袭击我的两人。”
俞佳在警局突然想到的线索,就是这两人。
道理很简单,既然一直有人潜伏在自己身边,保护安全,又怎会让两个地痞近身?
只能是于秋子的许可,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必然有其目的,巧合的是自己脑袋“坚硬如铁”,且具备极强的“自我修复能力”,这些状况,老师必然早有了解,所以他雇凶攻击自己的头部,目的是为了确定自己确实具备这一能力。
于秋子似乎有些吃惊,但他并没有否认,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俞佳将自己的推测详细叙说一遍,于秋子笑道:“看来并不难想到。”
“可是你所料不准,两人把我打死了,怎么办?”
“我早就知道你的头骨与众不同,这么做只是为了确认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当然手段有些偏激,可只有这种笨办法。”
“你凭什么认为我的头骨,和别人不一样?”
“因为咱们是一家人,你身体与常人有区别之处,我自然是知道的。”
俞佳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道:“我的头骨,和你的计划有什么关联?”
“当然有关联,正是遭遇了殴打之后,才有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在等我的头骨长成,对吗?”俞佳问道。
俞佳的思维,似乎在突然之间放开了,以至于于秋子精心策划、小心谨慎做的事儿,他轻易看出了破绽。
这不仅出乎俞佳的意料,也出乎于秋子的意料。
“俞佳,你真的让我感到惊喜,没想到你的成长如此之快。”
“因为我得到的锻炼,也是远超常人的。”俞佳语带讽刺道。
由于堵得厉害,两人聊天半天,也没走出多远,这时停靠在左边的一辆国产越野车摇下车窗,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伸出头对着俞佳所在的车辆探头探脑。
于秋子立刻将车子窗帘拉上,下意识的用身体挡在俞佳身前。
为自己而死,真不是随口说说的。
俞佳心中既愤怒、又感动。
司机一动不动,悄悄从座位下取出一把手枪,抵在车门边,如果对方有异动,他会立刻开枪。
看不清车内情况,那人大声喊道:“俞佳,是你吗?”
于秋子对驾驶员使了个眼色,他打开车窗问道:“你有事儿吗?”
“车子里面坐着的那位,是俞佳吗?”
“你别管是谁,有什么事情?”
“别误会,我是他同学马占义的父亲。”
俞佳初中时也去过马占义家几次,不过他父亲长什么模样,早就忘记了,听对方说话声音,又隐约想起一些,点了点头道:“他好像是我同学的父亲,不过他们家不在太严。”
话音未落,就听对方又道:“我是特意来太严市找你的,马占义失踪了,想找你了解一些关于他的情况。”
俞佳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许多,立刻打开车窗道:“马占义出什么事儿了?”
“我能上你车吗?说话方便点。”
于秋子递给他一部手机道:“就通过手机聊吧,我们车子东西有点多,坐不下人了。”说罢,拨通了电话。
之后两人关闭车窗,通过手机聊天,经过一番交谈,俞佳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马占义因为“犯事儿”被安全机构破格招用后,一年很少回家,平时与家人的联系,都是通过一部专线电话,应该说马占义的安全保障是非常之高的,即便是与家人见面,都要经过层层审查,然而就是在一处极为隐秘安全的区域,马占义神秘的失踪了。
满处的监控设备,没有一处记录下他失踪前的行踪。
因为此事,安全机构的负责人不止一次的约谈他的父母,因为马占义掌握着一些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一旦落入敌对势力的手中,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对于家人而言,马占义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而他的父亲之所以找到俞佳,就是因为儿子通过秘密渠道留给他的一条信息。
如果有一天我失踪了,你们去找俞佳,他知道我失踪的原因。
俞佳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下意识朝于秋子望去。
“我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马占义是你的同学,我绑架他做什么?”于秋子明白俞佳心里所想,主动把话说清楚了。
“我这位同学……”
“马占义的本事我很清楚,你身边所有人的身份背景,我都做过调查,否则也不会让你两在一起的。”
对于自己的隐私被人“全方位监视”,俞佳已经无感了,他不再愤怒,而是接受这一现实。
“马占义帮过我大忙,他的事儿我不能不管。”
“我倒不是阻拦你,不过以他的身份,突然失踪有很多可能,你凭什么帮他。”
“就凭他是我的朋友,我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这次你执行的是绝密任务,除了我们没人知道你在太严,你问清楚,马占义父亲是如何找到你的?”
俞佳虽不情愿,还是问了,对方道:“小义在你的手机里植入了定位程序,你别误会,他这么做纯粹是因为强迫症,所有他认识的亲戚朋友,都被植入了定位程序。”
俞佳倒是见怪不怪,没有程序的监视,也有人在一侧监视自己,多一个不多。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马占义,别的都不是事儿,他为什么让您找我,是不是有什么线索在我这儿?”
“没有,否则我早就告诉你了。”
“成,先这么说,咱们随时保持联系。”俞佳挂断电话后,陷入了沉思中。
“需要我帮忙吗?”于秋子问。
“老师,你对于我在网上调查游戏公司的情况了解多少?”
“一点不知道。”于秋子的回答出乎俞佳预料。
“我的生活完全在你监视之中,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只有你出了屋门,才是监视区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我没想过在这上触犯你。”
“有能力让马占义悄无声息消失的,只有幕后的大庄家了,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暗中绑架了马占义。”
“这事儿先缓缓再说,先把太严的事儿了了。”
“既然您来这儿是为了‘意识传染’,项目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该怎办?”
“这一实验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从你的意识中得到父亲的科研资料,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筛选资料。”
“一番艰险跋涉”,车子终于开到了医院,下车后于秋子道:“这两天你别到处走动了,配合医生,治疗伤口,争取早日返回上港。”
晚上十点,正在看电视的俞佳,收到了一条消息,短信只有五个字,“李振秋去了”。
一阵怅然若失,两行泪水悄无声息从俞佳眼中渗出,和李振秋相处五年,两人关系一向很好,这次如果不是他吃了自己那份水饺,躺在医院太平间里的人就是他俞佳了。
想到这儿,拨通了于秋子的手机:“我想看大师兄最后一眼,行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道:“我让人去接你。”
深夜的太严下起了毛毛细雨,气温骤降,俞佳的心情和天气一样,阴郁、冰冷、潮湿,他怔怔望着车外的夜景,脑子里一片空白。
车子开到“第六人民医院”,司机守在停车场底部的电梯边道:“太平间在顶楼,我在这儿等你。”
俞佳上到顶楼,通过一条狭长通道,进入一处点着白灯的阴冷房间。
“您是俞先生吧?”守在门口的年轻人上前问。
“是的。”
“请跟我来。”他带着俞佳直接进了太平间,只见靠着墙壁一排排的冰柜,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老师身着黑衣,静静站在冰柜前。
年轻人走到一面冰柜前,打开柜门抽出一张铁板,铁板上躺着赤身裸体,早已死亡的李振秋,只见面色平静,仿佛睡着了一般。
“唉……”于秋子叹了口气道:“他跟了我十二年。”
“您对他的生死并不太在意。”
“你错了,从某种程度而言,他就是我的孩子。”
于秋子这话并不夸张,他年近六旬,却并未结婚,更无子嗣,将李振秋当成儿子看待,也不奇怪。
“我不想反驳您,但是对自己的儿子,您关心的确实不够。”
“不是我对他不够关心,而是他必须为你赴死,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无论是做为师长还是兄长,你真的甘心如此?”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父亲的遗愿,我必须达成。”
说吧他走到李振秋尸体边道:“万幸,他走的还算平静,没有受到太多的痛苦。”
“他本可以不用死的。”俞佳声音低沉。
“他也不是替你死的,只是不凑巧吃了你的饺子。”
“那帮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杀死我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不能报警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些人不是神经病,和我们一样,都是有着坚定信仰的人,其实也就是一群普通人,有工作、有生活,人畜无害,所以报警没用。”
“那我岂不是要一辈子生活在被人追杀的中。”
“这些人并非针对你,而是针对一些他们认为过于极端、可能会对人类造成毁灭性灾难的科研项目,所以只要让他们明白,咱们的科研项目对于人类文明没有任何威胁,这些人会主动放弃的。”
“‘意识传染’无非就是从人的思想里得到信息,对人类能有什么危害?”
“每个人的理解角度不同,或许在他们的眼里,这是一件大逆不道之事,你不可能和一群有极端信仰的人讲道理,不过你放心,我们也在积极应对,只要找到幕后操纵的黑手,就能一劳永逸解决你的麻烦。”
“但愿吧。”
凝立片刻两人离开了太平间,于秋子道:“这些天你踏踏实实在医院里待着,我把这里的收尾工作搞定之后,咱们就回上港。”
“马占义怎么办?我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装糊涂,他是我的兄弟。”
“放心吧,我会委托专业的人士调查他的失踪原因。”
当晚回到病房,俞佳发现手机里全是马占义父亲打来的的未接电话,他赶紧回了过去,对方的语气有些亢奋道:“俞佳,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发现小义的行踪了。”
“是吗,他在哪里?”
“火车站的视频里有他,不过小义盗用了别人的身份证订的车票,目的地是上港,他应该去找你了。”
俞佳想了想道:“不对,他有我的定位信息,应该知道我在太严。”
“肯定没错,他的定位程序有问题,当时我得到的消息也是上港,是去了上港,联系你的工作单位,才知道你在太严。”
“哦,只要他没事儿就好,叔叔,我建议你先去上港市等着,万一等到小义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人就在路上了,麻烦你和周围邻居说一声,万一小义先我一步到了,他们如果看见,最好能告诉你一声。”
“好的,我这就打电话。”
挂断电话后,俞佳正打算联系邻居,就觉得手机温度急速上升,接着屏幕自动亮起,马占义身影出现在屏幕中。
俞佳大吃一惊,差点没把手机丢出去。
“别紧张,我侵入了你的手机摄像头而已。”马占义还是那副德行,一旦使用技术达成了某种目的,他那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隔着屏幕都能让人感受的清清楚楚。
“找你可是真不容易,我跟踪了六七部手机的讯号。”马占义笑道。
“你去哪儿了,你家人找你可都快急疯了。”
“没办法,我这样的人想要出来办点私事儿,那就得使用手段。”
“你是怎么出来的?”
“其实很简单,我侵入监控系统,循环播放两天前的录像,监控人员也不知道,我是大摇大摆走出去的,这些人以为自己聪明,其实攻破他们的防线,只需要植入一个病毒软件而已。”
“你让你家人来找我,可我并不知道你的情况?”
“我总不能亲自来找你吧?人没找到,我就被抓了。”
俞佳终于明白了马占义打算,这小子从小鬼点子就多,现在依然如此。
“你神神秘秘的搞这些事情,又憋什么坏呢?”
“所以说我在你眼里就不是好人。”马占义笑道。
“这件事还真不是为我自己忙的,我可是为了你。”
“为了我?什么意思?”
“你得尽快回上港,这件事必须面谈,非常重要。”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
“因为说不清楚。”
“可我现在行动不便,周围都是监视我的人。”
“那你就想办法,我在那种地方都能逃走,难道你的监控措施,比我还要严格?”
马占义说的简单,真要做却并不容易,因为俞佳手上没钱、没证件,就算从医院逃走,总不能走回上港。
但马占义说的事儿,显然非同小可,否则他不可能冒着判刑坐牢的风险,偷跑出来找自己。
整晚上俞佳也没怎么睡踏实,翻来覆去想逃走的路子。
“皇天不负苦心人”,经过一夜的冥思苦想,还真让他想到了对策。
其实从医院逃走并不难,无论是老师安排监视自己的人,还是那帮想要杀死自己的神经病,都不可能预料到他会逃走,所以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乔装改扮,必然能混出去,关键的问题在于交通。
俞佳的解决办法,就是直接打车先回家拿钱付了车费,然后再回上港,无非是多花点交通费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