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筐叹息一声,不屑地叽咕道:你一个软皮蛋,能想出啥好法子来?
再说了,姓袁的想要的是你未过门的儿媳妇,一纸休书了事,与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我呢,我是她亲爹啊!
回家后,见王开花正躺在炕上睡觉,姣好的面容花儿一样,可就是这么一朵鲜嫩的花儿,眼看着就要被恶狼撕碎了。
王大筐越想越难受,从门后的提篮里找出那瓶藏了很久的老白干,坐在黑影里,默默喝起了闷酒。
喝着喝着就晕乎了,身子一歪,倚在墙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凌乱的枪声,他打一个激灵,见老婆赵春妮急吼吼从里屋走出来,问:“闺女呢?咱闺女呢?”
“不是在西屋睡吗?”王大筐站起来,头重脚轻的站起来,走过去一看,傻眼了,屋里没了王开花的影子。
“你这个死熊人,光顾着喝酒了,闺女丢了都不知道,完了……完了,这下要命了。”赵春妮说着,开门就往外蹿。
王大筐一把薅住她的后衣襟,说:“你在屋里呆着,我出去看看。”
“我……我呆得住吗?枪声那么多,说不定那一枪就要了咱闺女的命了,俺的那个闺女呀……”说着说着,女人哭了起来。
“别哭了!唯恐别人听不见是不是?”王大筐把女人拽进里屋,拿起墙根下的猎枪,悄悄出了门。
刚刚拐出胡同口,就看见一个黑影朝着这边奔来,慌忙避在了大树后面。
等黑影慢慢走近了,才看清正是自家闺女回来了,他没有做声,直到王开花猫腰进了院子,才返身跟了回去。
进屋关紧了门窗,他问坐在炕上喘粗气的闺女:“你干啥去了?”
“我……我去杀人了?”
“杀谁?”
“我想杀了那个姓袁的,一了百了!”
“你……你……”王大筐这才看见她手里还攥着那把老枪,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不是作死吗?那些人势力那么大,你一个女孩子家,能杀得了他们?”
“能,差一点就成了,可惜打偏了。”
“你是说,那找到那个姓袁的了?”
“是啊。”
“他没有回城里?”
“没有,他正跟王二狗在屋里喝酒呢,我把枪从后窗伸进去,刚想扣动扳机,有人在后面拽了我一把,结果就打偏了。”
“谁?谁拽你了?”
“还能是谁,栗龙飞呗。”
“栗龙飞不是逃走了吗?”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是他。”
“那他人呢?”
“奔着村外跑去了。”
“你是说那些密密麻麻的枪是朝着他开的?”
王开花点点头,说:“是啊,要不是他把那些狗杂种引开,我早就被乱枪打死了。就算打不死,也不敢再回家了。”
这时候外面的枪声已经稀疏起来,并且越来越远,王大筐叹口气,说:“你啊你啊,这下可把那小子害惨了,说不定小命都没了。”
王开花站起来,摸黑把枪藏到了墙根下的柜子里,边撩起衣襟擦着额头的汗边说:“没事的,已经走远了。”
“你怎么知道?”
“要是死了的话,他们还打枪干嘛?”
“闺女,记住了,今天晚上的事对谁都不能说,知道了吗?”王大筐叮嘱着闺女,弯腰扶起了瘫在那儿瑟瑟发抖的老婆,安慰她说,“没事……没事,咱闺女这不好好的吗?上炕睡觉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赵春妮喃喃地说:“这可咋办呢?那个小子再也回不来了。”
“破嘴!胡说什么呢?那小子机灵着呢,肯定逃脱了。”王大筐把女人抱上炕,安抚她躺了下来。
“娘,你放心吧,龙飞他肯定好好的,过几天就回来了。”王开花跟着劝慰道。
王大筐从炕上退下来,招呼闺女:“走,到你屋里来。”
“干嘛?”
“有几句话我问问你。”
王开花转身走了出去,刚刚进了自己屋,就听见跟在后面的爹小声问她:“你确定那个姓袁没被你打死?”
“嗯,肯定没死。”
“你咋知道?”
“我从后院里跳出来,逃到胡同口的时候,还听见那个狗杂种在后面喊呢。不过,听上去王二狗像是被打中了,哭爹喊娘的好大一阵子。”
“闺女呀,这下你可捅了马蜂窝了。”王大筐说完,沉沉叹息一声。
王开花倒是不以为然,说:“活该,谁让那个老杂种打我的主意了。”
“开花,你是咋知道那个姓袁的打你主意了?”
“我亲耳听到的呀。”
“在哪儿听到的?”
“昨天夜里,我不是摸进他们的驻点了嘛,躲在暗处观察动静的时候,就听到了他们在说我的事儿。”
“他们说啥了?”
“那个姓袁的早就对我动了心思,可他担心我不答应,王二狗就帮他出了个馊主意,让他先收我做干闺女,等弄到家后,就直接把生米做成熟饭。”
“闺女,还有一件事我搞不明白,栗龙飞是怎么找到你的?他都出走好几天了,咋就突然冒出来了呢?”
“我也不知道呀,要不是他在后面拽我一把,肯定就把那个姓袁的给送上西天了。”
王大筐沉吟片刻,说:“这样吧,你拾掇一下东西,天亮之前离开村子,暂且躲避一下。”
“不行,我不走!”王开花反倒拧上了。
“犟驴!在家等死啊?”
“爹,你傻呀,这时候我离开了,不等于不打自招吗?”
“那你说怎么办?”
“跟原来一样,该干啥干啥,他们不会怀疑到我头上的。”
“可栗龙飞那边呢,他为了引开坏人,肯定已经暴露了。”
王开花摇摇头,说:“你小瞧他了,黑咕隆咚的,谁能认出他来?再说了,他熟悉周边的地形,不等那些人靠近,早就钻进北沟的老林里了。”
“这倒也是。”王大筐又叮嘱了几句,就退了出去。
回到东屋没多久,刚刚上床躺下,听见外面又响过了一阵零星的枪声,就再也没了睡意。
他倚墙而坐,一夜未眠。
天刚蒙蒙亮,有哭声隐约传来,听上去很嘈杂,潮水一般,一阵高过一阵。
“坏了,一定是死人了!”王大筐随口喊了一声,从炕上跳了下来。
赵春妮咕噜爬起来,蒙头蒙脑地问他:“谁死了?谁死了?会不会……会不会是栗龙飞呢?”
“闭上你的乌鸦嘴!”王大筐穿好鞋子,朝着外面走去。
“爹,你等等我。”王开花边穿褂子边往外追。
王大筐返身挡住了她,命令道:“回去!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
“你不是说啥事都没发生嘛,那为什么不能出去?”王开花拧上了,裂开架势往外冲。
王大筐猛推一把,恶声恶气地说:“发生没发生你还不清楚吗?你要是跟走出家门半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闺女,回来,快回来。”赵春妮走出来,一把搂住了闺女。
王开花咬了咬嘴唇,小声说:“万一是栗龙飞呢?”
“不是的……不是的,怎么会是他呢?先让你爹一个人出去探探风,回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好说歹说才把王开花拽进了里屋。
王大筐出了门,拐过胡同口,就看到一股黑烟从老槐树附近腾空而起,哭声越发清晰了。
他心头一紧,预感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