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的尽头是一张简易的桌案,竹简上铺满了厚厚的灰尘,记载着这个男人的生平,他匍匐在桌案上,灰旧的破杉里露出了森森白骨,已然死去多年。
秦白露望着这个一生都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男人,并没有惊为天人的感叹,反倒是觉得万物皆一般,死后剩白骨,而他的面前摊开的竹简其中的一片变成了黑紫色,想必是当时写这竹简时他早已身患重病,口吐鲜血,喷在了上边,经过了时间的累积,方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抽出了那个竹简,只见上面如是写道——
余之一生,未曾有恨,扛越数年,花光天数,此番劫数,难逃难逃…
余死后,望不动尸骨,至于此处智械,可翻山过海,亦可平地冲刺,若至危难之机,尽可托付军中,反之,若余死后十年大战未发,密室之门将永远关闭,此间一切便连同余之骨骸葬于深山,永不见人世。
“当初秦家家主正是看了这竹简上所记载的东西,因此才没动他的尸体,如今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还差一天便是他的忌日了。”
秦白露目色不解道:“我不懂,既然他做出这些东西,那肯定是用作军需的,为何不直接…”
那个男人大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懂的,他只不过是不想再杀人罢了,当初华越一战死伤数十万,最残酷的是他,但最仁慈的也是他,所以他才退隐了。”
秦白露皱眉道:“既是退隐,又为何要做这些东西?”
那个男人说道:“当然是为了后人留一手,他毕竟怎么说都是大华的人,而且他的儿子还活在世上,若是哪一天真的有外族打进来了,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秦白露道:“既是如此,金人如今骚扰边患,为何你不将这些东西交给军营?”
“呵呵!交?凭什么?我就一个人,国家的生死关我何事?”
秦白露盯着他,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那个男人摘下了斗篷与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他并不打算隐瞒,那是一张与秦白露相差无几的脸,只不过更偏阳刚一点,多了一些拉渣胡子。
“我愚蠢的弟弟哦,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能一无所知的活着就好,为什么还要找回来呢?”
这便是军榜第一,当初在万军从中,只用了一针便险些取了吴落甲性命的男人了,他叫秦白凤,是秦白露的亲哥哥,当年秦家被人围攻,两个下人冒着生命危险将他们从秦府中救了出来,一个到了深山,一个到了军营。
薛百里发现这个孩子练武的天赋异于常人,甚至连自己的亲孙儿薛破越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便从小将他培养成了薛破越身边的护卫,一直到成人,那个下人才在临死之际对他说出了实话。
若说有仇,秦家的仇人便是整个江湖,整个武林!
秦白露愣住了,但他却不得不信,因为这个男人的长相与他平日看到的水中的自己差不了多少,即便是放在一起,或许人家也认不出哪个是他。
“我守着这个宅子的任务便是不让任何人接近他,直到这里面的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彻彻底底的埋在下面。”
或许有了这些铁皮怪物,战争的局势会逆转,毕竟能翻山越海,平地冲刺的战车简直就是骇人听闻,谁能挡得住?这些铁皮不用试就知道是刀枪不入,真要实战起来,那便是一条人命收割车。
秦白露幽幽的问道:“你恨这个国家?”
他虽然惊讶,但也不会失去思考能力,当初既然他能活下来,那别人活下来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他并不是那个最特殊的人。
秦白凤咬牙切齿道:“难道你不恨么?这个国家的人卑贱如斯,为了一己之利,视他人的性命如草芥,特别是那些所谓的江湖人士,道貌岸然,死上一万次都不冤枉。”
秦白露叹道:“你太过偏激了,人不可一概而论。”
秦白凤摊开手,疯狂的说道:“那又如何,这里便是大华的龙脉,吴三千当初找到的时候便布下了阵,钦天监的那些老不修花了几年的时间都没找到这里,而我只需要花上一些炸药,就可以把这个国家的气运全都炸断,让它毁灭!天下负我秦家,那为什么我秦家一定要对得起天下。”
秦白露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只觉得自己这个素未平生的兄长实在是太过幼稚了,龙脉?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气运?一个国家的气运难道不是靠每一个生活在里面的人堆积起来的吗?真要炸了一座山,然后这个国家就完了,那金人长期在塞外平原,没有龙脉的他们,是如何延续至今的。
不过这些铁皮怪物倒是真的可以扭转战局,他不习惯当救世主,但是他读过的书告诉他,这世上有恶人,同样也有善良的人,也许并非出自你本意,你在解救那些善良的人的同时,或许也会同时解救那些恶人。但是不要后悔,只要初衷是对的,那结果如何都得坦然接受。
秦白露拿出了自己的扇子,指着秦白凤说道:“我虽与你素未平生,但如今这宅子也有我的一份,该怎么处置这些东西不止由你一个人说了算。”
秦白凤转头疑惑道:“你疯了吗?为什么,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
秦白露冷笑道:“报仇?我爹死的时候我还在襁褓里面,他生了我却未曾养我,我凭什么替他杀那些我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抱我出来的那个下人也被我养老送终的,报答了他的恩情,我欠谁的?你这么多年能活下来还不是靠人家的善心?如今你居然要把刀向着他们,无论好坏,全都杀个干净,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秦白凤沉默的望着弟弟,道不同不相与谋,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花了几年的时间在此地埋下了炸药,足以摧毁山脉,如今正是动手之时,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挡他了,即便是他仅存于世的最后一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