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遥已经离开一个月了,许君期仍是习惯性的会在半夜惊醒,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口叫以前带着儿子许远遥睡在隔壁的程遥,可是这一个月来,许君期每次习惯性的开口,都只是嘴唇翕动,从来没有发出过声音,因为儿子已经睡在了他旁边,怕吵醒他,而隔壁的那间房,再也没有一个叫程遥的女人,会在半夜不耐其烦的准时爬起来给他倒水,哪怕有时候他也未曾在半夜醒来,但这个女人,一日一日,不曾忘却。
许君期早就已经接受了程遥彻彻底底离开的事实,只是在灵魂深处,许君期从来都保留有对程遥的期待,期待重逢,期待梦中见,只可惜,生如程遥,从来都是这般决绝,喜欢就是喜欢,离开就是离开,从不拖泥带水,或者说,早就爱他爱到连入梦打扰他都不愿。
许君期安静的爬起床,没开灯,打着一盏程遥留下的手电去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抽屉里拿了一包昨天在楼下买的劣质软盒烟,一手端着茶,一手握着烟,像个老人一样缓缓走到了出租房的楼顶。
这个秋天,似乎比平常要来的早一点,才刚到九月份,一直怕热的许君期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却也没有再下去拿衣服,只是把端着的茶捧在了手上,至少能多一分温度。
夜间的楼顶风很大,许君期点了好几次才点燃手上的烟,微亮的
烟头在夜色里明明暗暗,蓄了一头长发的许君期微低着头,轮廓不显的脸躲在吞吐的烟雾里,看不出表情。
一根烟在沉默中很快就只剩下个烟蒂,许君期看着手上即将熄灭的烟蒂,昏暗的眸子莫名变得清晰,满是胡渣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他想起程遥对他说过的话,他也知道这些话都被程遥写在一本日记本上,程遥称之为我们的十年。
程遥曾经说,她的青春其实就是一个人,就是他许君期,在早期的青春里,她热衷于追求那个阳光温暖且万丈光芒的许君期,而她的整个后青春,则是且爱且恨的陪伴着浑身是刺的许君期,她每用力拥抱一下他,无不鲜血淋漓,痛的让她泪流满面,可是,她就是爱这样的许君期,哪怕把自己揉碎了,也要飞扬在许君期呼吸的空气里,一口一口,直入他的心,用自己的全部,给予他内心最后一丝余温。
许君期站起身,一口喝完了茶杯中的水,抿着嘴角笑了笑,手臂往天空猛地一挥,那包劣质烟不知掉落到了何处,许君期下楼,回到房间帮儿子小心翼翼的紧了紧被子,然后走到隔壁那间被他特意锁上的房间门口,深呼吸一口气,眼睛里神采奕奕,像极了当年他与程遥初见时的眼神,干干净净,不落尘埃。
许君期打开门,靠着手电筒的光径直坐在靠窗的那张书桌前,然后关掉手电筒,在黑暗里沉默了半晌,听着自己逐渐匀称的呼吸声,随后一声轻响,许君期打开了台灯,轻轻翻开那本日记本,拿起手中的笔,在夜深人静微暗的灯光下,一笔一笔继续着程遥与许君期的过去、现在、及希冀着的不存在的将来。
我们的将来,何止十年。
程遥的绝笔,许君期续,君问归期终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