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厉的一刀砍来,舒锦一手撑地侧身避过,刀锋划过颈侧带起丝丝凉意,然后是尖锐的刺痛。
匆忙中舒锦来不及检查伤势,但也猜得到那一招已经见血。
竟然……要陨落至此吗?
另一边令九几乎是以伤换伤的在硬拼。
眼前忽然跳出来阻挡他的人相当难缠,武功也远在他之上。如果来人要杀他,他绝对挡不了几个回合,但对方显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只一味阻挡。剑光雪亮如游龙,挑开暗器格挡方位,让他完全无法救援舒锦。
令九知道舒锦会一些功夫,但不知深浅。眼下舒锦几乎被逼至绝境,令九却使出搏命之招也不得脱身。
一时心急如焚。
平日武功显得平庸的,本该保护舒锦的护卫此刻变成了索命的阎罗,招招致命,直指要害。
一招被避过,并未收回,而是顺势横滑欲断生机。
舒锦看着逼近的刀身。
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死亡临近,不过是一刹那的事,快的她连避开的余地也无。
真的是很短的时间,从护卫暴起杀人,令九来援被阻,到现在杀机已至……也不过是几秒钟的功夫。
时间短到其他护卫匆匆起身还来不及援救。
但明明只有几秒钟,舒锦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甚至有闲暇去思索整件事。
护卫是敌方奸细,一路上她一直在车里,出去也有令九跟着不易得手,所以一直未动。
所以舒锦算漏了一点,就是等待这么久护卫的耐心。
这并不算是很好的动手机会,因为令九坐的并不远,也没有疲惫到不堪动手的地步。
舒锦和令九知道她会连着几天在外面吃饭或休息,但对方不知道,舒锦也不会直接宣布待在外面。
对刺客来说,机会转瞬即逝。
即使是陷阱也无所谓,只要他要杀的人已经杀了,那么自己能不能逃离并不重要。
挡住令九的人或许就是护卫一派的人,和护卫一起杀了郑伯。
不甘心。
舒锦竭力侧开身形,避免这一刀直接砍断脖颈。
然而都是徒劳,杀机如影随形。
直到刀锋的寒光铺天盖地,遮蔽了舒锦眼前。
真是……不甘心。
就这样死去,狼狈不堪。
早知道奇迹不会发生,她不如一早就让护卫杀死,也不至于死的这么难看。现在不用再看她都知道自己一定是一身泥浆草叶,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表情痛苦又扭曲。
舒锦恍惚的想。
……然而奇迹终究是发生了。
一道黑影挡住了刀光,然后温热的血像刚才冰冷的刀光一样铺天盖地的撒落,落在一直沐浴在寒风中的皮肤上有些微微的刺痛。
浓郁的血腥气在空地上弥漫开来,还有熟悉的痛苦的尖利的惨叫。
舒锦愕然。
是齐宁。
齐宁。
齐宁啊……
一截刀尖穿透后背从胸口透出,殷红的血液喷涌如泉。
刀尖上的寒光让舒锦的理智迅速回笼,匕首握在磨破的掌心痛彻心扉。
匕首,拿到了。
不是原主的钰字匕首,而是令九准备给她护身的长匕。
长匕就在袖中,而钰字匕首太短,不能和长刀较量。而且因为镶金嵌宝,所以知道其削铁如泥,也一直将其当做奢侈品,绑在左侧小臂。
明明是凶器却取用都很不方便,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后悔,舒锦能把肠子悔青。
转眼间护卫利落的拔刀,刀光肆意的倾泻而下又被匕首格挡。
倾斜了细微的角度,于是力度未尽的长刀顺势而下又堪堪停住欲起。
舒锦两只手握紧了匕首才挡住这一刀,还不得不倾斜卸去部分力道。
比力气绝对不如。
拿到的武器并不能改变她的劣势。方才浮现在眼前的招招式式,她一样都用不了。
那是原主的招式,原主的水平,原主的武功,原主的记忆。在原主眼里杀死这个刺客不会比杀死一只蝼蚁难多少,但现在在这里的是她,于是她成了蝼蚁。
只一瞬迟疑再度刀锋落下。
齐宁软软的倒在一侧,眼中映着两人的打斗,惨白的脸颊露出挣扎而痛苦的神色。
舒锦还未能起身,却知道不能像先前那样就地滚开。
一旦倒下就起不来了,敌人不会再给她起身的机会。
舒锦身形前倾侧过,左臂衣衫被划破留下殷殷血迹。
然后借着刺客一刀砍落未能再度攻击之际回身屈腿顺势而起。
方才几番躲避又情绪大起大落已经耗去了气力,一下起身舒锦甚至站立不稳。
虽然起身迎敌,奈何体力将尽。
最多不过几招对拼就会力竭。
她没有对敌经验没有功夫本事,跟令九学的暗器但现在用的是匕首。
对方武功高强,凭她的眼力,至少是和令九在一个级别,方才毫无技巧的几刀就能逼得她手忙脚乱以致于倒地躲避。
而她没有体力、招式、经验,几乎所有打斗需要的东西她都没有。
这具身体的功夫已经随着原主一同逝去。
错觉依然是错觉,她空有零碎的记忆和身.体的本能,而没有将其化为实践的能力。
敌我双方优势劣势一眼即明,她没有丝毫胜算。
危急关头,舒锦反而更加冷静,甚至是从容不迫的分析利弊。
奈何冷静不能当武功来用。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事实。
刺客步步紧逼,舒锦几乎能看到对方眼中猫戏老鼠一般的、残酷的漠然。
即使拿到了武器,她依然是那个没有武功任人宰割的砧板上的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刀俎落下。
钰字匕首还紧紧的贴在左侧小臂上,然而拿到它至少要解两分钟的衣服和绳子。
而且一把匕首奈何不了刺客,两把又有什么用。
几个回合下来,舒锦的虎口震得发痛,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刀伤。
对方的眼神越发蔑然。
是刺客,但又不是专业的刺客,只是埋伏的暗探。
也幸好如此,如果是真正的刺客绝不会想太多,直接动手索命,在这么大的武功差距下……舒锦现在恐怕已经凉了。
对方在轻视她,在戏弄。
四个护卫已经过来,却被突然冒出挡着令九的人一同拦下。明明只有一个人,却仿若一夫当关,又像是千军万马。
黑衣的人站在夜色之中,火光映出长长的变幻着的影子。
依然是只拦人,不杀人。
黑袍飘荡,一人执剑而立。
四个护卫和令九,五个人联手,竟也如儿戏般不堪。
或许是担心人多,黑衣人剑势徒然凌厉,护卫一个个倒下。
未死,但已然伤重不起。
……没有人注意到,黑衣人侧过脸的刹那,看向舒锦的眼神隐隐的惊讶、疑惑……以及担忧。
挡住了救护的人,应是敌方的人,在担忧舒锦。
血光明灭中黑衣人的招式越发凌厉,眼中的忧虑越来越浓重。
齐宁近乎丧命,清儿护着佑佑。
无人相帮。
对方的戏弄已经渐渐消失,化作冰冷的杀意。
舒锦握紧了匕首,眸色森冷。
她不是原主,没有高超的武功。
但这不代表她不会杀人。
人是非常脆弱的,杀人很难,也可以很简单。
舒锦错步侧身,匕首高高扬起。
她一身狼狈血泥交织,脸上的泥水沾湿鬓发看不清面容,但一双眼睛灼灼发亮冷光森厉,方才因一身刀伤而略有迟缓的动作重新变得灵敏。
气力将尽,伤痛如狂。
她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
而那个人,必须是她!
刀光狠戾力道刚猛,即使双手握着匕首也难以阻挡。
舒锦狼狈的松开抬起左手,试图抵抗。
血肉之躯终究不能与金铁相比,刀锋落下的刹那舒锦竖臂迎挡又甩开卸力,她衣衫碎裂血溅而起,痛的几乎丧失最后一丝气力。
一瞬间她几乎能听到刀锋撞击骨骼发出的闷响。
这一挡让她避开了将要落在头顶的一刀,但即使卸去大部分力道没有骨折,血肉被斩开的痛苦也宛如炼狱。
舒锦有刹那的恍惚。
痛。
从来都没有这样痛过,也从来都不知道一刀砍进皮肉伤及筋骨会这么痛苦。
左臂……是要废了吧。
依稀可见刀身反射着火光,如血。
杀戮。
她要活下去。
和生命比起来,任何代价都不算大。
只要能活下去。她要活下去!
舒锦迎着血色刀光,猛的扑向眼前的人!
一手紧握匕首指向来人脖颈,如怨如狂宛若疯魔!
刺客一惊转而冷笑,收回长刀迎上匕首,劈开横挑势如破竹。
舒锦已经力竭,手心冷汗岑岑,一击之下匕首差点抓不住。
舒锦脸上浮现出绝望与不甘,使尽力道向着头脸掷出。
刺客冷笑避开,回头时舒锦已经再度扑来!
又是一扑,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极近,根本没有挥刀挑刺劈砍的余地。
刺客是右手持刀,就势横过来直逼右颈。
舒锦抬起左臂格挡,痛到麻木反而不在乎了。一条手臂换一条命,怎么算也是赚了。
手臂已经赔上,所以命必须拿回。
右手已经又握上了匕首。
锋芒内敛,珠玉华贵,钰字刻痕。
刀锋斩开左臂皮肉,同样斩开了束住匕首的丝带。
心脏有肋骨保护,于是横匕索命,直欲断颈。
刺客惊怒,刀势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