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不仅仅我没有见到巴豆,就连栗子跟父母也没有来过。每天,我见到的除了医生跟苏苏那些同学,再就是两个监视我的警察。
以至于到了最后,我听见门响,就会起身去看,但无一例外的是失望,渐渐的,我开始惧怕起来。
恐惧吞噬了我。
我曾经想过,见到爸爸妈妈之后的尴尬,我曾经想过,见到栗子的无言,曾经想过,见到巴豆的羞愧,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不会来。
一周后 ,我已经彻底失望了,我能想到的,就是他们已经放弃了我。
这是唯一的解释。
在深深的失望之后,我不由一阵轻松,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自作自受,成为了迥然一身,再也不需要牵挂谁,不需要为别人考虑。
这是改变时间线的宿命。
身体渐渐恢复了,心底的伤痕却越来越大,每天一醒来,我都在默默计算着,究竟还需要多久,我会进入牢房,从所有人的视野中消失。
折磨我的,不仅仅是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还有另一个罪魁祸首。
毒瘾。
自从来到医院里,我再也没有了章鱼提供的毒品,每当夜幕来临,我都被那种蚀骨的滋味控制,折磨,我恨章鱼,恨巴豆,我恨天下所有的人。
每当这时候,我都会紧紧咬着牙,抵挡那种蚀骨的滋味,我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我的眼睛却从不怜悯,眼光犀利、阴狠。
床,被褥,水杯、医生,当然还有那个苏苏,每次我压抑我的毒瘾的时候,每一个进入我的眼底的东西都是我的敌人,我咬它们,撕扯它们,让它们一起跟我坠入深渊。
最好欺负的是苏苏,我咬她的时候,她都会默默的将几片药丸塞进我的嘴巴,我知道那是专门用来戒毒的药片,于是我吐出来,吐到苏苏的脸上,看她一脸惊愕,我就无比开心。
我要这个世界一起跟我堕落,只有世界堕落了,我才会开心。
不是吗?
在这样的煎熬中,我等来了命运的审判。
这天早晨一醒来,两名警察跟两名医生出现在房间里,他们说着一些什么,但我完全没有听清楚,他们走上来,在我的手上戴上手铐,推搡着我,走出房间,走进一辆未曾熄火的警车,然后驶出医院。
在最终驶出大门的时候,我回过头来,透过挡风玻璃看向我曾经住过的病房。
窗口哪里,有一张脸,我知道那是苏苏,于是我裂开嘴巴,冲着她笑一下,隔得远了,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她一定瑟缩了一下。
这是我对这个世界的态度。
我不后悔。
警车轰鸣着,驶过熟悉的街道,驶过耶利亚广场,也驶过理工大学、夜来香酒吧,我木偶一般坐在车里,随着离开熟悉的环境,心中害怕起来,我缩着身子,用双手抱住我的膝盖。
然后警车停下来,他们推搡着我走上高大的台阶,走进一个很多人的大厅,站到写着被告席的台前。
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低着头,熙熙攘攘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直到大厅里突然响起来一个庄严的宣誓声。
那是一个白头发的穿着法官袍子的人,他站在一排人中间,用浑厚的声音说着,“……我将以自己的生命起誓,在接下来的宣判中,谨遵巴彦淖尔的法律,严守巴彦淖尔的价值标准,公开、公正、公平的判决罪犯……”
他的嘴唇翕动着,将长长的宣判词朗诵出来。
我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扫视着这里,除了我面前的白头发法官,我的身后旁观席上还坐了无数的人,他们静静的坐在那里,寂静无声,随着法官的宣誓,一起低头垂目。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十分钟,我终于清醒过来,我现在站的这地方是法庭,是我最终走进监狱的起点。
接着,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章鱼。
他同我一起,站在另一个写着被告的台子前,在我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目光同样望了过来,然后又快速闪开,我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又想起来这是法庭,没有法官的允许,他们不会允许我走过去跟章鱼说话。
宣誓完成后,法官坐下去。接着,宣判席后另一名法官站起来,说着什么。
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离着,并不想去听他说了一些什么。
时间很短,大概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然后我听见白头发的法官敲响了手中的小锤。人群骚动起来,在旁观席上开始议论纷纷。
我像是看着一幕哑剧。
我想,此刻的章鱼也一定没有去听充斥在身边的声音,因为他的身体颤抖起来,整个脸庞一片雪白。
那是毒瘾戒断的反应。
他被两个身穿制服的人紧紧按在哪里,嗓子里发出压抑的可怕的像是野兽的声音。
我瑟缩了一下。
他离我大约七八米的距离,从我的角度能看见他的全部,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我仿佛看见了自己,丑陋不堪,让人从心底泛起厌恶。
万幸,我的爸爸妈妈,我的朋友们放弃了我。
不然,这样的一幕,看在他们眼中将是多么的心伤难过,又是多么的令人羞愤欲死。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法官冲章鱼问道,“章鱼,你承认你犯下的罪行吗?”
“不,不。”章鱼脸色狰狞,喘着粗气,大声的喊着,“我没有杀人,没有贩毒,也没有犯罪,我是冤枉的……”
我不忍看他难受的样子,低下头,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却突然大声说道,“一切都是樱花的主谋,她拥有时间之舟,是她利用时间控制了我,让我为她以身犯险,让我染上毒瘾,成为罪犯……”
我愣愣的听着他指鹿为马,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肃静,肃静。”法官敲了敲手中的小锤,继续说道,“樱花,你承认公诉人对你的所有指控吗?你承认你是主谋的罪行吗?你现在可以辩解,我们会依照法律,公平的宣判……”
我的脑海中却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