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公里路，我跟大黄一直走到了中午。
当我走进院子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虚脱了，我关上大门，将无数的窃窃私语挡在门外，然后跪下去。
嘴唇被我咬的伤痕累累。
膝盖也痛彻心扉。
但这一点疼痛，仍旧无法让我保持清醒，脑海中像有一双布满趾甲的手，不停的抓挠，又不停的牵引，脑浆沸腾起来，又瞬间冰冻。
冷一阵，热一阵。
我不想哭泣。
却忍不住嘶喊，忍不住用头撞地。
“啊呜！”
大黄蹲在我身边，不停的舔着我的手，我喘息着，喊着它的名字，“大黄，大黄，我要死了，抱抱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可是，大黄只是一条狗。
我爬过去，大黄吓得跑开，过一会儿，又慢慢走过来，我一把抓住它，狠狠的咬在它的脖子上。
它挣扎着，呜呜着。
我知道它疼，只好松开口，恍惚间，门口有一根木棍，我爬过去，拿起来塞进嘴巴，用出全部的力气，狠狠的咬下去。
剧痛传来。
在清醒的那一秒，我才发现连自己的手指也塞进了嘴巴。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我，不，不，就连我的精神，我的所有，都被魔鬼控制了。
我如此卑微。
如此堕落。
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男子的身影飘忽，我涕泪横流。
他是巴豆。
巴豆！
巴豆！
你在哪里？
如果你现在看见我的样子，你会怜悯吗？你还会记得岁月之河中，那个应该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吗？
不，你还是不要见到我。
求你！
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永远！永远！
我玷污了我们的爱情，我玷污了我们的携手到老。
所有的一切，就从现在，全部全部全部结束吧。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慢清醒过来，大黄不见了，夕阳不见了，周围一片黑暗，夜晚的春风吹过来，将我身上的衣衫掀起来。
我从地上爬起来。
土地上，隐隐的鲜血。也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大黄的？
黄昏中，远处的村庄传来家禽们的叽喳声，我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踉跄着，向房间里走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黑暗的玻璃里映出我的样子。
身上的衣服撕碎了，胸前到处都是抓痕。我再凑近一点，盯着玻璃里的影子，忽然笑起来，我轻轻的问影子，“小婊子，你还好吗？”
她不回答。
“咣当！”
我推开门，影子也迅捷远去。
低矮的房间里，依旧是我早晨跑出去的样子，黑暗中，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隐隐的轮廓。
我的视线在哪些轮廓上游走。
一张小桌子，两个木头板凳，一个小锅，两个碗，一个床，两床被。
这些东西，都是我们来到这儿之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它们依旧还新，却早就沾染了油污。
“呜呜！”
黑暗中，大黄从床底爬出来，它似乎很怕我，在我走上前去的时候，又钻进床底下。
“大黄，大黄。”
我喊着它的名字，冲着它招手。
它犹豫着，终究从床底爬出来，走到我身边，伸出舌头舔舔我的手，见我没有伤害它，这才摇头摆尾的蹭到我身边。
它的身上很暖。
在春寒料峭的初春，让我的心也仿佛融化了。
我紧紧抱着它。
它的身上还有血迹，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弄出来的，但它并没有记恨我，在我抱着它的时候，呜呜着，乖乖的一动不动。
锅里还有早晨的剩米饭。
在全身恢复了一点力气之后，我将米饭挖出来，分一点给阿黄。
阿黄看我一眼，在地上蠕动过来，吃一口，鼻子上沾了米粒，又抬起头来看我，样子蠢蠢呆呆。
“格格！”我不由笑出来，“大黄，吃吧。”
“呜呜。”
它这才大口的将米饭吞下肚子。
我也大口的吃着。
米饭冰冷，但随着被胃暖热，全身的力气也稍稍恢复过来。
我懒的洗刷，将脚上还剩了一只的鞋子踢腾下来，躺去床上。大黄蹲在床边，也趴下来，用头枕着自己的前腿。
但它警觉的很。
每当我翻身，或者睁开眼睛，它总是在瞬间发觉。
用它的黑黑的眸子看着我。
我说，“睡吧，大黄。”
它呜呜几声，却依旧盯着我，等到我重新躺下，它于是又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迷迷糊糊之间，门突然‘咣当’一声被摔开，我蓦然惊醒，爬起来叫道，“章鱼……”
并没有人回答我。
门外风声呼啸。
大黄爬起来，走到门边，将门关上，在门边趴下来倚着，门依旧咣当咣当，却再也没有打开过。
我惊魂未定。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东西被风吹着，滚来滚去，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接着，滴答滴答。
雨滴声响起来，打在房顶上，声音被无限放大，到了最后声音连绵成一片，整夜不停。
我再也没有睡意。
身体中，那个隐隐的欲望又一次升腾起来，我再次狠狠的咬着嘴唇。
一个月来，我每天需要注射两次毒品，分明，那股欲望，在刚刚逝去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又一次在晨曦袭来。
我哆嗦着。
床在我身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外面的天色慢慢亮起来，朦朦胧胧。大黄也从门边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开始不停的翻滚。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我冲着大黄喊，“大黄，大黄，快走，你快走。”
大黄愈发靠近我，眸子里满是不解。
欲望像是潮水，一波一波，逐渐侵蚀着我，从脚底蔓延起来，一次比一次高涨，直到脑海被全部淹没。
“噗通！”
我的身体滚下床来。
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小桌子上的锅碗瓢盆一起摔碎了，摔碎的瓷片刺入我的肌肤，却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
我知道，我又一次要败在这个魔鬼的手中了。
我无力反抗。
很久很久以来，在它面前，我早就变成了那个毫无尊严的小婊子。
不过，就在我不停在地上翻滚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在床腿的后边，竟然有一包拆封一半的白色粉末。
一股狂喜，瞬间蔓延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