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韩大任败死扬子江 高提台大战大觉寺
夏国相留郭壮谋和吴元祚共守萍乡,自行退兵,将高大节被诬及韩大任轻敌妄进各情,报长沙胡国柱,又请任用高大节再带兵入江西。又语胡国柱道:“马宝既拥重兵,应急图进取,只被清将蔡毓荣扼阻,不能大进,宜益兵助之,以图大举。若旷日持久,非我国福也。”胡国柱至此乃知为韩大任所误。
原来胡国柱本有才略,因此三桂招为驸马,执掌大权。那时马宝与蔡毓荣势均力敌,大小数十战,只有胜负,终未能再取寸土。马宝也屡催胡国柱前来助战,胡国柱终不肯自出,只派员带兵相助而已。但胡国柱虽因贵而骄,只是素崇拜马宝、夏国相二人,因此听夏国相之言,自愧无以对高大节,请高大节至帐中,乃欲再令高大节往代韩大任,即撤韩大任回湘,以治其罔上争权、贻误军情之罪。高大节道:“夏丞相之意,欲我带兵重入江西,以壮声援,此处相离不远,或犹可及。以韩大任之胜负虽非可知,只是未尝不能稍资臂助也。”胡国柱道:“吾现在拟拨精兵二万,令将军疾行,将军当相机行事,力顾大局,慎毋以前嫌介意也。”高大节笑道:“驸马得毋尚疑大节乎?”于是领了精兵二万人,疾进江西而去。
韩大任自代高大节将兵,即统兵北上,一路并无拦阻。又听得长江左岸清朝兵力尚空,便欲急渡。探得杨捷水师多半屯于长江上游九江一带,原不大防备。部将吴用华道:“九江为数省咽喉,敌人焉有不争?现在乃不设守备,让吾独进长江,怕有奸计,不可不防。”韩大任不听诸将之言,出资募集民船,速渡对岸。不提防清国长江水师提督杨捷,已派员沿途侦探韩大任行动,却将所领水师各船,或扮作渔船,或扮作商船,埋伏兵马。另调陆军埋伏左岸,却另择能战各水军船只,择芦苇深处埋伏,日不扬旗,夜不举火,待韩大任渡江时击之。
韩大任见募得民船,不胜之喜。即率领各军分头下船。又飞函禀知马宝,告以渡江将先据镇江而进。以为敌军听得自己渡江,必然震动,马宝可以乘势进扑武汉地方,心中自以为得计。不料各军渡江,才至中流,各船家却翻扑水中。韩大任此时已知中计,急令军士驾船,突见各船渐渐下坠。原来船底先已凿开,不多时,已见杨捷的水师船纷纷出现,满布江中,箭石交飞,枪炮齐响,都望韩军打来。大任所领军士,不知水性。自各船大半沉没后,军士只飘泊水中,那时大任的坐船虽未沉溺,只是杨捷军中枪箭齐发,韩大任已中数伤,只是匿不动。杨捷却督率各军,追向大任的坐船围攻。忽然船上正中一炮,船身已破。韩大任自知不能幸生,即拔剑自刎。
军士见主将已死,其未沉的船只只有投降。杨捷见大任全军已无还拒之力,也令军中不再发枪,准令周兵投降,所有凫过右岸的,也不再追赶。余外泅在水中及溺毙的,尸首布满江中。辎重器械,也随江飘荡。杨捷令军士一一打捞,所获无算。统计韩大任所领人马不下二万余人,逃生的不及十之二,其余或溺毙,或被擒,或投降,已全军倾覆。杨捷不费多时,并无损伤,已大获全胜。自此一战之后,周军意气为之一沮。杨捷由驿报入京。这时,清朝康熙帝正议亲征,听得杨捷在长江一捷,始罢亲征之议。即加杨捷少保官衔,并不究简王及希尔根弃城逃遁之罪。又奖赏岳乐及董卫国二人,即降谕催令各军乘胜南下。
安王岳乐得谕之后,即会商简王及卫国,合兵分路前进。以简王及希尔根从江西东路而下,以防耿王福建之兵。董卫国就近先行,而自行督兵为后路。正部署军事之际,忽探马飞报道:“胡国柱又用高大节为帅,领军二万人,号称四万,已又向江西来了。”岳乐听得,谓左右属下道:“由现在观之,杨捷之胜实出天幸。胡国柱殆也知大任必败,因此又以高大节代韩大任也。若大任渡江稍迟数天,高大节一到,兵权即不在大任手上,断不由大任做主,高某也断不肯马上行渡江也。大节为人骁勇善战,既有谋又谨慎,敌将夏国相倚为长城。现在他又入江西,局面又当一变矣。不如驻兵以待之。”都统明阿进道:“周军分道四出,忽来忽去。如果一听说周兵又出江西,我便不敢南下,是我永无南下之日也。设周兵忽进江西,忽回湖南,我若视其进退以为行止,势将疲于奔命矣。兵法有云:宁致人而不致于人。若只为人牵制,此兵家所大忌也。现在若驻兵以待,是高大节一日不到江西,我即一日屯兵不能进退。劳师糜饷,实非良策。愿大王思之。”
岳乐道:“吾所害怕者,中夏国相、胡国柱等奸计罢了。如君所言,也有至理,君主见若何,不妨明说。”明阿道:“今日之策,只是有直走萍乡。我若得萍乡,将长驱直入湖南。蔡军可由上游而下,吾军却由下游会进长沙,直捣敌人巢穴。那时高大节纵能纵横江西,又将何用?王爷若仍有疑心,也只合分军留驻袁州,以为后援。若以全军驻扎,迁延不进,非我所敢言也。”岳乐听罢,仍犹豫不决。明阿又道:“此外也有一策。吾军奉命而来,志在征讨伐,不如先令董卫国直走萍乡,我却探实高大节来路,督兵往迎,以求一战。终胜屯兵此地也。”岳乐道:“倘耿王又进江西,又将如何?”明阿道:“尚有简王及希尔根,两军尚驻江西,以为游击。即放心远进,无忧矣。愿王爷勿再思疑。”岳乐道:“我全军且害怕不能独当敌人,若又再分军,实非良策。不如以全军等待与高大节一战,以雪全败之耻可也。”那时岳乐全军正驻扎袁州上游,于是回军望西北而行。
且说高大节领军二万人,却令分军为二队,以一路由平江过义宁,自统一路由浏阳过新昌,共趋奉新县,以撼南昌省会。那时部下诸将以区区万人军力本不为厚,因此多不赞成分军之议。原来高大节善能以少击众,因此不从诸将之意,并以平江一路由副将胡国梁统之,并嘱道:“吾到新昌时,若不遇清兵,吾将绕兵北向。将军到义宁,若遇敌人,休与急战,若不遇敌人,可直趋奉新,以窥南昌。吾自可以为援应也。”胡国梁领命后,即提兵东行。那时高大节一军既过浏阳,探得岳乐正驻军袁州上游,于是令军士疾进。部将谭进宇道:“袁州下邻萍乡,不如改道萍乡而进,与夏丞相一军合,较为稳着。”
高大节道:“吾从前破岳乐,未尝亲到达岳军之前,今日怎么反下萍乡?现在只是有直走新昌。且岳乐若听说吾至,必自回军求与我一战,断不敢深入也。诸君休再多言,待破敌后,与诸君同唱凯歌。”便督军直望新昌而去。
那日正行近新昌,已近日暮,那地名唤作大觉寺,即令军士扎营。忽探马报称,安亲王岳乐已回军,正望西北而来,只是行程甚缓,计明日可以到此间矣。高大节道:“果不出吾所料也。他行程独缓者,盖害怕军力疲惫,为我所乘罢了。吾先到一天,正好叫军士休息,明日却好叫他中计。”便一面飞报胡国梁一路,改令暂住义宁,以免简王及希尔根两军拦下,一面将本部人马一万人分为两停,待岳乐一军到时,乘其喘息未定,即以两停人马轮流攻战。又于每停之中,各分为十队,每队五百人,使岳乐应接不暇。分布既定,并令偃旗息鼓,专候来军。
原来安亲王岳乐也沿途打听高大节行程,并谓左右属下道:“高大节由浏阳进兵,必争新昌一路,志在牵制南昌,使董卫国不能急进,以助夏国相进兵也。吾当先争新昌,以断高大节之望。”说罢催军疾行。部将明阿问道:“王爷此次回军,初时行程甚缓,至此又令疾进,何前后互异耶?”岳乐道:“缓时欲养兵力,急时欲争要地故也。”明阿听罢,即不再言。军行将到达新昌,尚未得高大节驻军何处的实耗。岳乐即喜道:“新昌必未失也。”即传令到新昌驻扎。徐见居民纷纷逃走,却言周兵已过大觉寺,已望北而行,并言此处已离周兵不远。岳乐即传令直走。那时已近夜,岳乐见于前次螺子山之败,不敢夜行,即令军士下寨。夜里令军中轮流值宿,以备不虞。果然自夜至晓,全无敌军动静。不提防天才黎明,军中起来,只见各处一带山林,都是高大节的旗帜。岳乐军中见了,已如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高大节大战大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