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成的冬就像一个背弃你,已经远走的情人。
一个人走在街上,迎面吹来刺骨的寒风,将张帆的外套边缘卷起。紧接着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雪飘在他脸上,落进他心里。这时候他才感觉冬天确实已经来了。
孙大海接了张帆傍晚时分就赶去了石园村。把汽车停在了海波家门口,张帆和孙大海步行上了山。离得养鸡场有一段距离,孙大海停下了。他躲进了养鸡场附近的灌木丛里,灌木丛已经干枯了,可还一人多高。天这么黑,站里边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张帆乔装改扮了一下,他找了石海波的一套极其普通的衣服换上,又戴了一顶有帽檐的黑色帽子,脖子上还系了条藏青色的毛线围脖。他尽量把身子拱起来朝着养鸡场门口走去。
门口已经聚集了一部分人,他们都冻得瑟瑟发抖,彼此并不交流。夜色渐黑,张帆离得每个人都不近,只能透过围脖和帽子之间的空隙来观察他们。他们的年龄都不算大,大概都二十岁出头,有男有女,都低着头玩手机,没有一个人说话。
离得张帆最近的是个女孩,她身材高挑,头戴一顶带有绒线球的咖色毛线帽子,脖子上系着同色的围巾,身上穿了一件浅咖色的毛线外套,下半身穿了黑色的裤子和皮鞋。她低头看着手机,手机屏幕上的光亮映照着她的五官。她五官精致,还画了淡淡的妆,看起来明艳动人。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难道也是雷家军的成员?看不出来啊?张帆心里犯了嘀咕,他有心上去打个招呼,可又怕他们雷家军再有什么规矩,他说错话一下子给识破了,那就功亏一篑了。
张帆今晚是潜入养鸡场,和孙大海来个里应外合,将雷家军一举攻克的。他和孙大海其实是商量了很久的,如果带人直接来抓人,恐怕会打草惊蛇、鸡飞蛋打。
那个女孩冻得瑟瑟发抖,不住地跺脚取暖,想来是脚都冻麻了。张帆怕冷在腰上贴了好几个暖贴,他把手伸到后腰的秋衣上扯下来一个,递到女孩手里,声音如蚊鸣,“把这个贴上暖和些。”
女孩一惊,鼻翼轻微地扇动,两眼看着张帆咕噜噜地转了一圈,又四下看看其他的人,见无人注意他们,才悄悄把暖贴接过来,掀起大衣里边的毛线衣,贴在里边穿的秋衣上。
这时候她才对张帆道了谢,声音也是极其的小,张帆摆摆手,两人便不再说话,静待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只不过张帆好意地送上一张暖贴,无形中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他俩并排站着,像是熟悉的人一起在等车的样子。
在风雪中站了有十几分钟,就听见养鸡场的大门哐啷一声,从里边打开了。
走出来一个个子挺高的女人,声音不大,“各位在我手里领了号码牌进来,根据五间房门上贴的起止号码进入对应的房间。”
众人鱼贯而入,张帆在接号码牌的时候,留意到发放号码牌的女人戴着口罩、墨镜还有帽子,把整个头武装的根本就看不都她的真面目。可她的身量和说话的声音,让张帆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快走,别耽误时间,兄弟。”她出声提醒他,可以听出有隐隐的不耐烦。
张帆快步走进了养鸡场院子里,他抽的是六十九号,按照指示应该进第三间房。他看了看门口用白纸打印的起止号数,每个房间都是五十人。
巧的很,在门口往里进的时候,他和刚才那个女孩走散了,没想到那个女孩也抽了进第三个房间的号码。他俩在第三间房里又相遇了。
人陆陆续续地把第三间房填满了,有男有女。张帆发现女人的数量和男人的数量几乎是差不多的。他们的年龄看上去都不大,大约都和张帆差不多。好多女孩子脸上还挂着稚嫩的笑容,像是第一次来。
刚才在门口发放号牌的女人又进来了,她把口罩取下,对屋里的人说:“天气很冷,请大家按照号牌顺序站一下队,女人站一排,对应的男人站在相同号牌女人的后边。”
原来在门口发号牌的时候,男人是一组号牌,女人是一组号牌。张帆拿着手里的号牌纸,这才明白过来。
屋里的男女交头接耳,互相看着号牌,很快就站好了队。张帆就站在送给她暖贴的那个女孩子的身后,她的号牌也是六十九。
“站好了队,现在立刻开始一男一女结队,分开距离,来个爱爱,暖暖场,一会讲师就过来了。”女人说完,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邪魅的笑,随即就戴上了口罩。
张帆在屋里大部分人都脱得一丝不挂的时候,有点懵。他虽然了解他们这个聚会会非常邪恶,可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禁不住动容了。每个房间二十五对男女,五十人,五个房间就是二百五十人。两百五十人的集体邪恶,这组织者都可以判终身监禁了!
张帆看着那些白花花的身体,这些人年龄都不大,受了雷哥的蛊惑被洗了脑,才会做出这种越轨的事情,他震惊了,调整了上衣口袋里露着摄像头的手机,假装不经意地转了一圈,以便把所有的镜头都收入其中。
对面穿咖色外套的女孩,她低着头两手把玩着里边毛线衣的边儿,不住的搓,一看就是第一次来,抹不开面子。她一件衣服都没有脱,张帆站在她面前也是一样。
发号牌的女人继续煽动:“给你的同志一点温暖,天多冷啊,搞一搞同志间的感情建立了,关系也融洽了。”
张帆嗤之以鼻,这不是放屁吗?煽动众人不走正道,竟做这种邪恶的事。咖色外套女孩听了那个女人的话,艰难地抬起胳膊,要脱外套,她的头始终是低垂的。和他们一样尴尬地站着不行动的还有三四对,应该都是第一次来参加的。望着地上那些白花花的身体,或男或女像狗的动作一样不知廉耻地展示自己的技术和耐力,张帆震惊地老二都起不来了。
他怎么会有心情像他们一样胡吊操呢?这种事就该和中意的女人关上门,钻被窝里搞。大庭广众地这么干,那和狗有什么区别呢?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拽住了咖色外套女孩的手,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摇了摇,制止她再继续脱下去。
女孩也被眼前的人吓坏了,她来之前收到的信息只是让同志感到温暖,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让同志温暖!她都快哭了,可已经来了,骑虎难下,眼见对面这个高个的男人不像那么讨厌的人,她便心一横,想豁出去。
可这个男人却制止了她。从他明亮的眼睛里,女孩看到了坚毅和希望。她便停下了脱衣服的动作,静待事情的发展。
张帆果然走到了发放号牌的女人身边,他低着头两手抱着肚子,把嘴凑到那女人脸旁边,耳语了几句,女人居然就放他走了。
他是谎称吃坏了肚子拉稀要上厕所才跑出来的。他假装去了一趟茅房,然后又猫着腰分别溜到其他四个房间的窗户边,把手机对准了屋里发生的一切。直到都拍了下来,他才送了一口气,蹲在墙根儿底下给外边守候的孙大海发信息,告诉他证据已经到手,可以行动了。
张帆刚低着头发完信息,心想没想到这事就这么顺利的办成了,正洋洋得意,突然发现地上多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意识大不妙,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同样包裹严实的男人。他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利用扶墙根很好地掩盖了藏手机的动作。
张帆被带到了养鸡场西南角的杂物房里。这间杂物房可没有地毯,是冰冷的水泥地。张帆被推倒,坐在随你地上,屁股冻得冰凉。
发号牌的女人也进来了,和男人一起坐在杂物房的椅子上,盯着低垂着头的张帆,问他是谁通知他来参会的。
哪有个人通知他来参会啊?分明是他明察暗访地得知了二十五号雷家军在石园村聚会,领了人来直捣黄龙的。可他现在被抓住了,他不能那么说啊。
他很着急,觉得应该拖延时间,等到大海哥破门而入。可张帆不知道,他的信息根本就没有发出去。养鸡场在山上,这里手机信号非常的弱,信息根本就没有发出去。
见他不回答,男人亮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上前一步紧贴住了张帆的脸。张帆丝毫没有防备,吓得浑身一哆嗦,娘个西皮的,不是说就聚众邪恶吗?怎么还杀人啊?这趟龙套陪着孙大海跑的危险系数太大了!
他还不知道手机信息没有发出去,还想着孙大海马上就会撞门进来救他。便也不再害怕,挺了挺胸口,准备说两句,可脸上匕首的冰冷让他再一次怂了,“你把那个你的六十九号叫来,她带我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