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齐关洲告辞后,我立马跑回二楼与吴禄、尹夕雾商量对策。
我急切地跟他们说自己见齐关洲的情形,我说:“还是不要跟他下墓吧,万一他一个想不开,觉得我们知道的太多了,想杀我们灭口……直接把我们几个剁了埋在墓里,谁能知道!”
吴禄皱了皱眉头:“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但是我跟齐关洲熟,他不是那种亡命之徒,杀人越货这种事情还是不敢干的。嗯……但是他非要我们下去,逻辑上有点说不通啊。”
这时,半天不开腔的夕雾突然说:“他们可以保护我们。”
我们俩听到这话突然想明白了跟着关洲的好处,没错,扛把子他们最近都没见踪影,不知道又在背地里预谋什么,我们势单力薄,硬碰硬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而关洲他们人多势众,要是我们跟着他们,不管怎样扛把子们都会有三分忌惮。
“再说了,近些天我们有勤于练习云杉留下来的高级术式那本书,到时候不管是谁的人,只要不老实、不规矩,老子和二姐上去就是一阵烧烤,甭说是人了,就算是千年老僵尸也给他烤熟。”说着,吴禄自信满满地搓了搓手。
我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忍不住出言讽刺:“病好全乎了吗你就开始蹦哒,小心到时候在阴沟里翻了船没人理你。”
吴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用无比幽怨的眼神盯了我半天:“要是真的出事了,就连你也不管我吗?”
我被他盯得有点发毛,回嘴道:“哼哼,看老娘的心情吧。”说完就扭头上楼去了,虽说下墓这事已经敲定了,但我依然心神不定。
拉开门,静静坐在窗子后面发呆,从山那边飘来一阵雨,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我干脆大开窗子,让半张脸沐浴在细雨丝里,没有胡思乱想,整个人很静很轻盈。不知道哪个诗人说“我纷纷的情欲”,我觉得换成“我纷纷的思绪”也未尝不可,点点滴滴落下,浸濡湿一片衣角……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要跟着下墓,我们仨与三楼的联系越来越频繁。其实,整个三楼就相当于一个总指挥部,所有消息都是从这里发布的,三楼的窗户就是与外界唯一的接口,每天都有齐老板的亲信轮流看守,其实看守,还不如说是每天监视外派人员,并且记录行程。
整个组织内部形成了以齐关洲为核心的严密体系,铜墙铁壁般无懈可击,就算是我们仨,也只能无奈地游离于体系之外。
终于,岩层新旧、土壤成分分析、墓穴大体轮廓、定点爆破位置等信息陆续采集完毕,汇总到了齐关洲的手上,这也就意味着我们马上就要在关洲的亲领下下墓了。
我们准备好干粮、水等基本给养,因为关洲并没有给我们几个派任务,所以我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背挂满身的装备,只是每人选了把称手的武器用来防身。
我依旧把之前那柄三十公分的牛骨白银镂空藏刀斜插在背包里,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大部队向山脚出进发,因为客栈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天然掩体,所以我们在其后赶路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吴禄的身体还比较虚,长时间的跋涉身体还是吃不消的,我们几个就逐渐落到了队伍后面。这时,从前排挤了个人过来向我们借个火,我抬头就看到一个满脸汗渍的胖大光头山西汉子,操着一口纯正的山西腔。他咧着有些干裂的嘴唇冲我们笑笑,碰碰吴禄的肩膀叫他借个火,吴禄单手从裤兜里抽出火机,“噗嗤”一声擦出一个漂亮的火花,倏地把烟草点燃了。
山西大汉面露喜色,扔给我们几根“中华”抽着玩,我跟着沾光,也叼着烟优哉游哉地走着。山西汉子见我的动作,就认定我是女中豪杰,忍不住和我攀谈起来,问我怎么跟他们老板认识的,说这可是齐老板第一次带生人下墓,所以他认定我们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人。
听他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要谦虚谦虚,就说:“屁的高人,我们是以前就是你们老板的朋友,这次是偶尔碰到了,你们老板带着我们见见世面。”
光头汉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疑惑地摇摇头,说道:“不会吧,我们老板可不像是那么有善心、有闲心的人,怎么会?”随后,他嘴唇好像触电般颤动了一下,仿佛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招呼都没打转头就像一条鱼一样融在了前方人潮里,只留下我们面面相觑。
大概几个小时脚程后,我们终于穿过郁郁葱葱的一片应季蔬果到达了山脚下,眼前又是更大片的更葱葱莽莽的山林。
我们沿着预先规划好的道路蜿蜒而上,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零距离接触山林,奇妙的是,满眼的翠绿竟然给了我一种巨大的安全感,一种被繁杂的绿色紧紧包裹的奇异感。可能是因为季节的原因,四周繁盛的生机勃勃中依然蕴藏着难以规避的颓势。
我也没有想到过山路会那么难走。路,其实是不存在的东西,全靠最前面的人冲锋开路,脚下都是横亘着的树根枝干,掩藏在一堆堆满满当当的腐败枝叶里,随时准备给你来个下马威。我一路上就被狠狠绊过好几次,脚趾头都有些疼痛难忍。
这时,我才意识到有一双好鞋的重要性。因为长时间的走动,鞋内早就闷热潮湿难忍,袜子鞋垫已经可以拧出水来了,我的脚底也已经被弄的刺痛瘙痒难忍。
在队伍两侧走的人拿着匕首或锋利的铲子不停挥舞着,来斩断盘根错节的低矮灌木、乔木和各种依附缠绕着的藤蔓。道路凹凸不平,整个空间又像一个封闭的巨大绿蒸笼,闷得人透不过气来,同时猛烈的蚊虫蛇鼠攻击也叫人苦不堪言、筋疲力尽。
随着路程的不断拉长,我脚下像灌了铅的一般越来越沉重,我费力地抬起脚一看,鞋底上竟然糊了瓷瓷实实的一斤泥。
我费力地用刀把脚下的泥铲掉,差点连鞋底都削掉了一半,我不禁恼火地叽里咕噜国骂了一串,吴禄说:“哟,不像你啊,怎么?到野巴地里人都变野了?”
我直起腰来正想怼他,突然他迅速地夺下我手里的刀来,凌空挥刀一坎,蛇的身体被斩成两半从头顶上掉了下来,还砸到了我的头,把我砸得一懵并且甩了我一脸血,然后两节身体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我低头看到这么狰狞血腥且惊悚的一幕,声带发紧两眼发昏,过了好长时间才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来,就在那一瞬间,我恍惚又回到了不久前脑浆四溅的那个场景,那种深深的溺水窒息感卷土重来。这时我才感到,原来遇到突发状况时,我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再观察地上的那条死蛇,尖狭的头侧生着土黄色的斑,而背部又长着棕黑色形状诡异复杂的花纹。吴禄用脚拨弄了一下,我就看得更清楚了:它雪白的腹部还在微微颤动着,给人一种滑腻的视觉感,腹部中央大块的黑斑与周围的亮色格格不入,更显出阴毒冰冷来。
听队里有经验的老手说,这是条尖吻蝮,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五步蛇,毒性非常大,要是不幸被它咬了,只要医治不及时一准毙命!
听他这么说,我真的发自内心地感谢吴禄的眼疾手快,发现这玩意儿挂在树梢上伺机偷袭我,不然我就真的只剩下走五步的命活了……
吴禄把藏刀还给我,我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污渍全都清理干净,这时旁边一个人凑上来非要瞧瞧我的刀,说这刀真锋利,没见过这么好使的刀。吴禄在一旁轻声说道:“别动!”,那人听了一愣,只好撇撇嘴尴尬地缩回了手。
我问吴禄为什么反应如此之大,吴禄左右看了看,悄悄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耳语道:“这些人,蛇鼠一窝,保不齐就有人打你的坏心思,所以谨慎点为妙。”
确实,干这一行的能有几个是好人?从他们走山路如履平地的状态来说,就没少干过挖人祖坟、瓜分钱财的脏事儿,当我们几个汗流浃背、精疲力尽的时候,他们竟然能淡定自若、气定神闲,说明这群人的体力耐力都非同一般。
又走出一段路后,视野终于比以前开阔了许多,不再有参天大树无数枝桠交杂纠缠结网,挤得行人毫无立足之地了。我们脚边有淙淙的细小溪流涌动,稍远的位置偶尔有一两只野兔、松鼠出没,各色的花草植物沿着溪涧一路疯长。
看到如此明媚的景象,我的心情也逐渐变得明朗起来,再次鼓足气力向前走去。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身体已经处于一种十分麻木的状态了,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还在拖着双腿继续往前。就在我终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终于重见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