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命!”在水里沉浮的玉蘅惊慌地叫着,玉寰忙冲到围栏边上,想要伸手去拉她,怎奈玉蘅离得着实太远,因着惊恐胡乱蹬水,眼见着就要沉下去,玉寰望着众人几欲落泪:“谁来救救我妹妹!”
几个姑娘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竟是没一个会水的,还是那邙月先回过神来,对着身边的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喊人啊!”
丫鬟这才如梦初醒,忙拔腿往岸上跑,恰在不远处有一片竹林,几位年轻公子正聚集在一块谈书论字,丫鬟急匆匆上千,上气不接下气道:“亭子那头有位小姐落水了……”
还未说完,其中一人急急问道:“可是玉二小姐?”
那小丫鬟此刻心怦怦直跳,哪还分得哪个玉小姐,想来不是二就是三,点点头道:“是……是玉家小姐!”
话音刚落,那人面色大变,随即冲了出去,小丫鬟过了片刻才拍着脑袋道:“错了错了,落水的是那位玉三小姐,推人下水的才是玉二小姐!”
冲出去的那人早已经听不到,小丫鬟生怕出事,跺了跺脚,赶忙跟了上去。``一路低头急匆匆跑着,因着速度太快,走到转角时就听一声喝,她一抬头,惊出了一身冷汗:就差这么一点点的距离,她险些就要撞上身怀六甲的林家少奶奶!
林家少奶奶身后还跟着十几位夫人模样的人,她双膝一软,颤声道:“少奶奶……”
林家少奶奶蹙眉道:“做什么这样毛手毛脚!”
小丫鬟显然吓住了,哆哆嗦嗦道:“玉,玉家小姐落,落了水,奴婢是,是,是……”
是了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叫林家少奶奶脸色大变,连带着身后的几个夫人也是心下一惊,担心是自家姑娘出了事,赶忙跟在林家少奶奶身后冲了过去。
一行人刚刚走近亭子时,只听噗通一声落水,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来,有唤着“表哥当心”,更多的是“君少爷小心”,林家少奶奶面色一凛,赶忙加快步伐。
等她们走到亭中心,君笑已经将人救了上来,正嘴对着嘴帮玉蘅渡气呢,也不知是渡了多久,在场的好些个姑娘都羞红了眼睛偏开头,只有那邙月、玉琳琅、玉寰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
众人生怕扰了君笑,不约合同地站定了等着,过了片刻,等君笑渡了一口气,玉蘅身子忽而打挺,大大地吐了一口污水,眼睛一睁开,见了玉寰哇一声哭出声来。
那一厢婆子们早就从就近的院子拿了两床棉被,将君笑、玉蘅二人裹得严严实实,玉蘅躲在被子里,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一旁早有丫鬟领玉蘅去附近院落换干净衣裳,君笑因着忧心玉琳琅,迟迟不肯离开,环顾了四周,见玉琳琅安然无恙地站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月儿,这是怎么回事?”林家少奶奶这才出声。
事情着实来的太急,人又来得这样多,那邙月才晃过神来,正要回答,那一厢玉寰忽而扬了声,指着玉蘅道:“三妹妹,不管蘅儿做错了什么,她到底是自家姐妹!你为什么要推我下水,你就这样恨不得她死么?”
那一厢游芳菲也在林家少奶奶身后瞧见自家娘亲和君家夫人,急急两步上前,脸色苍白道:“娘,舅母,她……她太吓人了!方才她们姐妹之间不过拌了两句嘴,她就要推人下水!若不是表哥及时赶到,玉三小姐今儿就要可就……”
游芳菲说着,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再加上玉寰方才的话,教众位夫人不得不信,众人望着玉琳琅的眼神,不免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在一众鄙夷的目光中,玉琳琅很快便捕捉到一个蹙着眉头愤愤不平的目光,隔着两世的时光她依旧是记忆中那保养得宜的模样,眼里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嫌弃与不屑。
她忽而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每每在她跟前她都是自卑的,她不用趾高气昂地说些什么,不过一个眼神,就能让她觉得自己卑贱如蝼蚁。
如今想来,不过是因为她喜欢着一个人,喜欢到了极致,才会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不好,时时刻刻忧心自个儿配不上他,越是忧心便越是自卑,越是自卑越想讨好他的家人,让他家人对自己高看一眼……失了自个儿应有的态度,越发让人瞧不起。
如今想来,当初的自己真是一个笑话,在她跟前那样小心谨慎,最后,不但没讨得她的欢喜,还被她卖了。
这个本该是她婆婆的人啊……隔了一世,玉琳琅终于又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熟悉的眼神。
她再环顾四周,玉寰眼里扫过一丝精芒,游芳菲的嘴边挂着幸灾乐祸,还有君笑,他的眼里写着迟疑、纳闷。似是感觉到玉琳琅在看他,君笑抬头与她四目相对,很快又将视线收了回去。
“君笑,你过来。”君夫人压低了声音,声音里的威势不减,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娘……”一旁的君笑终于回过神来,急急道,“琳琅不是那样的人,这里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与谁有关都与你无关!”君夫人快速走到他身边,教训道:“这儿都是女眷,你在这像什么话!回去!”
“可是……”君笑还要辩解,君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旁有人捂着嘴巴低声笑道:“君少爷这是放心不下呀……”言语里是说不出的揶揄。
君笑面色一红,君夫人越发恼羞成怒道:“都是姑娘间的案子,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一身*的,是想得风寒不是!”眼一抬,是不容置喙的态度,“快去换身衣裳再来!”
君笑见状,晓得她已处在暴怒的边缘,想要安抚她,又生怕玉琳琅受了欺负,正是踟蹰难断的时候,玉寰掐着帕子哭道:“君大哥,我们都晓得你与琳琅感情甚好,可是方才你也不在当场,你又如何得知二妹妹不曾推我三妹妹下水?”
“这……”君笑瞬时语窒,望着玉琳琅欲言又止,君夫人急急拦着他道:“君笑,凡事三思而后行!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你掺和什么!”眉毛一挑,眼里深意不言而喻:此刻玉琳琅自身难保,何必将自己搭进去,徒惹一身骚!
再一蹙眉,说得便是:你若是不走,便是与为娘作对,便是不孝!
君笑踟蹰了片刻,君夫人道:“过段时日便是会试,若是得了风寒可不好,你听娘的话,还是先去换身干净衣裳,可好?”
君笑愣愣地点点头,走了两步回头看玉琳琅,低声嘱咐道:“琳琅妹妹若是有委屈可得赶紧说明白,别无端端受了冤枉才好。”
“这就是你那未婚夫?”那邙月低声问玉琳琅,玉琳琅木然地点点头道:“是。”
“呵呵。”那邙月讥嘲一笑,捏了捏玉琳琅的手,似是劝慰又像是责怪,那邙月正要开口,玉琳琅在袖子里又拉了她一把,默默地摇摇头。
那邙月不免觉得诧异,那一厢玉寰见玉琳琅不回答,越发扬了声音指责道:“先前你诬陷我与妹妹抢了你的镯子,逼着咱们与你比什么投壶,好,我们愿赌服输,既输了,东西给你就是,你为何还要咄咄逼人,非要将自家姐妹推到湖里才肯罢休!”
“你说完了?”玉琳琅含笑问道。
玉寰抬头看她,心里闪过一丝讶异:即便到这种情况,玉琳琅仍旧不疾不徐,方才那镯子被打碎时,她是满腔的怒意,她以为这会她也该是失态的,可现下看她却比方才还要从容。
玉寰不由自主的点点头,随即浮上恼意,掐着帕子,假意抹着眼角道:“妹妹这般态度着实让人心寒!”
“可不是!”游芳菲附和道:“都说玉家姑娘蕙质兰心,如玉寰姐姐、如玉蘅妹妹,她二人都是谦恭有礼,贤良淑德,怎的你却这样傲慢!分明伤了人,却似无事人一般,你竟不觉得愧疚么?”
心寒?愧疚?玉琳琅冷笑一声,脸沉下来,朗声道:“方才我已说过,不论那两对镯子是如何到你们手中,我已经既往不咎,那就是咱们投壶的彩头,我赢了,自然便是归我的!蘅妹妹刻意将它打碎,在场诸位皆有目共赌,连同游小姐在内,是与不是?”
游芳菲乍然被点名还吓了一大跳,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造次,忙点点头道:“是,不过……”
玉琳琅截住她的话头道:“我方才亦说过,那镯子是爹娘留给我的遗物,被人刻意打碎,我生气、愤恨,所以我想找蘅妹妹问清楚,是不是也是人之常情?”
“这个……”孝之大义当前,游芳菲不得不再次点头。
“我不过是走了两步,可是离蘅妹妹却还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试问,我到底是用什么推她入水的?意念么?”玉琳琅一摊手,无可奈何笑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推蘅妹妹下手,言之凿凿,似确有其事。那便让我问问其他人,你们确然两只眼睛都看见我推蘅妹妹下水了么?苍天在上,你们可得摸着自个儿的良心说话……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玉琳琅一双眼睛一个个望过去,先前还对她警惕的众人偏头想着方才发生的事,见她眼风扫过来,有的赶忙撇清说没看清,有的直说场面混乱不明真相,那邙月对林家少奶奶道:“姐姐,我瞧得真真切切,琳琅的手压根就没碰到玉三小姐,不可能推她入水!”
那一厢,玉蘅换了衣裳姗姗来迟,玉寰见状,忽而来了底气道:“旁人或许都不清楚,蘅妹妹总是最清楚的!蘅妹妹,你快告诉大家,到底是谁推你入水的!”
似是胜券在握,玉寰洋洋得意地看着玉琳琅,只等着玉蘅开口给她痛快一击,过了许久,她才察觉不对,偏了头望去,之间玉蘅面色复杂地望了自己一眼,若有似无地叹了口长气,艰难道――
“与旁人无关,是我自个儿掉下去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玉寰只觉自己的脸上似是有人狠狠抽了她一个大耳刮子,火辣辣地疼,眉头紧蹙,咬牙切齿道:“蘅儿,我晓得你最善良,不想让人为难,可是有些话非得说明白才好,不然某些人就得蹬鼻子上脸了!”
游芳菲亦是脸一阵红一阵白,道:“对啊,三小姐,你可得说实话啊!这么多位长辈为你做主呢,你别怕!”
玉蘅咬咬牙,一抬眼,只见玉琳琅似笑非笑,嘴角挂着讥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