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璃推门而入,小小的竹屋布置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再一把竹椅便是所有的家当了。
床上有一袭裙装,雪白的质料,摸起来手上的触感柔滑细腻,象是西域的丝帛,夏日里穿在身上清凉而不粘身。
这样的布帛除了西域只有皇宫中才有吧。
子淳想必早已知道了她的女儿身了,否则不会早准备了这套女装给她。
不及细想,她的湿衣服要赶紧换下来,
换好了曳地的长裙,在这山间,似乎行走有些不便,正欲举步而出,窗纱被风吹起一角,方桌上一张白色萱纸飘飘落于地上,不期然的轻轻拾起,那是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速描。
再仔细看去,那人分明是……
雨曰:飞天的旋舞,那长长的云袖仿佛翅膀。翱翔,花间妖娆的五彩是永远如初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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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浓淡淡的水墨调染出一幅美人图,鬓发如松涛,袖飞舞如蝶,竟欲飞翔。
眉间一点圆墨,是痣?是墨迹?只润染了万千风情,那眉眼,那樱一样的唇,这女子,七分神似,三分貌似,竟是她吗?
只是她从未以女装示他,难道他用了记忆里的那个容颜,把男装换成了裙装画了一幅千娇百媚的伊璃吗?
画中人,绝美脱尘俗,只如仙子。
心中有些欣喜,有些愁怨。
欣喜他画中的‘她’,却对未来泛起无限清愁。
轻轻将那画物归原位。
对镜照红妆,雪白裙装外罩薄如禅翼的轻纱,面无脂粉却颜如红酡,惹人欲醉。
理好了短靴,藏在裙里,犹疑着不敢出门。
“好了吗?”千呼万唤始出来,他的嗓音低淳浑厚,引来她的轻颤无限。
“好了。”娇羞一语,却未掀帘而出。
倒是他一闪而入竹屋,抬首望她,“真是一样的美。”他由衷地惊叹她为天人。
一样?心中暗奇,是与画中的女子一样的美吗?
同一个人,美岂会有两样?
“那画好美。”是赞那画风,细腻如赏,把‘她’画得太过玄美。
他未迎言,只牵了她的手,顾左右而言它,“一起去看桂花。”
出了竹屋,穿过竹林,远处一座座山连绵起伏,眼前却豁然开朗,却是漫山的桂花,花开万顷,风乍起,抖落花雨飞满天,万千旖旎,芬芳满香,果真是绝佳的一处风景。
与竹林,一个清幽,一个娇艳。
子淳没有骗她,果真是天堂一样的美景。
绛唇展袖揽空寂,妙舞斑驳洒花间。
伊璃轻甩长袖,随风起舞……
忽而乐声响起,是子淳。
随手拈来的一片竹叶,唇轻含,吹之,悠扬而简单的音乐奏响,仿如天籁,与伊璃的舞浑然天成……
优美的旋律,翩然的舞姿,仿佛那远古荒芜的古道,仿佛那奔放灼热的异域风情,伴着浓浓的桂花香,一姿一式,一颦一笑,天地为之倾倒,观者为之动容……
伊璃的舞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竹叶曲毕,舞袖合拢,静静立于桂花树间,他望着她痴痴无语,久久无声。
什么天荒地老,什么海枯石烂,万千情意,尽在眸中。
终于他扶了她的手坐在碧翠的草坪上,“好象‘雪儿’飘飞的感觉,好美”,他轻叹。
“随意的一舞,公子见笑了。”
“花间起舞,只翩翩若蝶。”
“只凡人一个了。请问公子贵姓?”再不想错过,总要知道他是何许人也。
“慕容淳。”
“公子可是复姓慕容?”慕容是当朝天子的大姓,再想起她身上这套裙装的质料,这子淳莫非与皇家有关?
倘若如此,她如何惹得起。
“正是。”
“公子此番可是从京城来。”伊璃暗暗试探他的身份。
“不是,我从边域孟江而来。伊璃叫我子淳即可。”
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是京城的人就好。随后却惊讶了,子淳刚刚可是叫了她的名字了。
“怎么,子淳早知道我是谁了。”有些不服气,他何时查清了她的女儿身份,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一清二楚。
她还躲着他,看来真是没有必要。
如此一来,她的出身香间坊,他不是也早已知晓了。
所以这一个月来,他不屑来找她吗?
原来竟是如此。
喉头一哽,心下恻然,只想远远的逃开。
从山下的再相遇,这短短的两个时辰来他竟未拆穿她,已是给足她面子了吧。
“早想去拜访,只是忙于公事。”他搪塞的有些聪明。
那个地方,去了,是玷污了他的身份吧。
他的话音才落,伊璃已茫然而应,“对不起,我还有些事,失陪了。”忽然间心里感伤,只想逃开。
疾步而离,如墨的靴子飞逐在花间,身后却没有他追来的身影与脚步声,心凄然。
他笔直的身影伫立在桂花树下,正欲追她,突然间额上冷汗涔涔,眉头紧蹙,跌坐在草间,无助着望着她的背影慢慢的消逝在他的视线中……
雨曰:永远只做自己,才是人生的极致追求。她人的阳光下,明媚也暗藏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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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璃蜇回而行,穿过竹林,经过那山洞,漆黑间石壁上的水珠滴在白衣上,湿开了一朵花,贴在肌肤上,冰冷一片,脚下踉跄,举步唯艰。
少了子淳的相扶,伊璃深一脚浅一脚的行在山洞中,遥遥的有一圈亮光伴着水雾,那是瀑布内的出口,却总是走不到尽头。
突然脚下一滑,跌坐在暗湿的泥地上,竟是不小心的踩到了裙摆,崴了脚踝,泪珍珠一样的滑落,这样的鬼地方,真是不见天日。
颓然坐在潮湿的泥泞中,满身泥水,狼狈不堪,若是雪落在身边多好,总是个伴啊,想起雪落,她一定在山下到处再找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