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喜,又要出去呢?”昭云长公主靠着床边屏风,斜睨着女儿。
重喜县主格外老实:“是,和佳明、初霞约好了在百味居聚聚。”
“哦……”昭云长公主看着格外乖顺的女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她们二人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你瞧着,就没什么想法?”
重喜县主扶额:“母亲,您以前不是说过,只要女儿过的自在舒服就够了嘛,不必非要像绝大多数女人那样过相夫教子的日子。”
昭云长公主叹了口气:“也许是年纪大了吧,渐渐开始喜欢热闹了,我有你陪着尚且还好,等将来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又该如何呢,总不成真抱着你那棋子过日子?”
重喜县主有些头疼:“母亲,这话您都是第四次提了。”
“是么?我说过么?我怎么不记得?”昭云长公主一脸茫然。
重喜县主深吸一口气,换上急切的样子:“哎呀,母亲,我们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没等长公主说话,她就急忙退了出去,片刻后骑着马到了街上,才算松了口气。
这被逼婚的滋味,委实不是人受的!
这么一走神的工夫,才发现一位男子近在咫尺,赶忙狠狠一勒缰绳,偏偏今日因为逃得急,匆忙选的是一匹性子烈的,那马前蹄高高扬起,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公子无事吧?”镇定下来后,重喜县主看着面前的男子淡淡问道。
那男子穿着一袭洗的有些发白的青袍,却不见丝毫局促,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无事。”
“那便好。”重喜县主在陌生人面前向来高冷。只是这男子明明三十出头的年纪,那笑容却真诚灿烂,仿佛无忧无虑的孩童,令人见之忘俗,就忍不住多看一眼,才一夹马腹,欲转身离去。
“夫人。请等一下。”
重喜县主动作一僵。面无表情的转过头。
似乎感觉到重喜县主的不悦,男子忙道:“在下只是想问一下,这京城味道好些的酒楼在何处?”
见重喜县主神色清冷。男子笑道:“夫人不要见怪,若是不知的话,在下去问旁人就是,就不打扰夫人了。”
“我知道。”重喜县主狠狠盯着男子。几乎是挤出这三个字来。
男子眼睛一亮。
“但我不告诉你!”重喜县主甩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男子拿手挥了挥马蹄溅起来的烟尘。笑着向不远处的人走去。
重喜县主到了百味居,坐在雅间里喝着茶,透过窗子随意望向街上。
等了有两刻钟,听到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正要收回目光时忽然一顿,反而握着茶杯快步走向窗边。
“重喜,在看什么呢?”
甄妙和初霞郡主一同走了进来。
“没什么。”重喜县主转了身坐回来。
青袍男子进了百味居。立刻就有伙计迎上来:“客官想用些什么?”
“把你们拿手的招牌菜上上来。”
伙计有些迟疑:“这……咱们店里招牌菜有十八道……”
男子神色不变,淡淡道:“那便都尝尝吧。酒也要最好的。”
“哦,您稍等。”伙计早就受过教导,在百味居做事不得以貌取人,可瞧这男子的衣着,心中还是没底,就悄悄来到柜台前:“掌柜的,那边的客人要点十八道招牌菜,小的担心,他付不起账啊。”
半夏一眼望去,踢了伙计一脚:“笨,你看那位公子的气度,能像没钱的?在百味居你见过的那些穿戴寻常的贵人还少吗?看人不能只用眼,还要用心!”
伙计听掌柜的这么一说,忙去报菜了。
十八道招牌菜一一端上桌,男子举箸,动作行云流水,速度风卷残云,最后喝了上好的清茶,拿百味居提供的一次性棉帕子拭了拭嘴角,微笑道:“贵店的饭菜和服务,都是极好的,难怪生意红火。”
伙计与有荣焉:“客官满意就好,给您去了零头,一共是一百两银子。”
男子态度从容:“倒是不贵。”
伙计弯着腰,忙笑着点头:“客官吃的好,下次再来。”
“还会来的。”
伙计一脸堆笑,拿眼瞧着男子。
见男子也不走,也不掏银子,忍不住道:“客官,共是一百两。”
“确实不贵。不过,我没钱。”
伙计一下子懵了,下意识看向半夏。
半夏离得远,还不清楚什么情况,打了个好好伺候的手势。
伙计再也忍不住,喊道:“掌柜的,这人吃霸王餐!”
“谁吃霸王餐呢?”帘子一挑,青鸽把半夏往旁边一挤,提着菜刀出来了。
一见青鸽出来,伙计来了底气:“就是他,这位客官点了十八道菜,还要了最好的酒和茶,吃完了说没钱!”
百味居正是用饭的人多的时候,听伙计这么一说,顿时一片哗然。
二楼雅间里的甄妙三人听到下面乱糟糟的,忍不住走出来,扶着栏杆往下瞧。
青鸽箭步走到男子旁边,往桌子上扫了一眼,沉着脸道:“你这人好没道理,要是饿得很了,又没有钱,点上几样小菜果腹,我们就当是做善事了,可你点了最好的,还不给钱,是把我们酒楼当傻子吗?”
她把菜刀往桌子上一拍:“付账还是留下来洗碗,客官赶紧选一样吧,别耽误时间,后厨那头猪我还没剁完呢!”
大堂里一静。
“我下去看看。”
“先等等。”重喜县主拉住了甄妙。
青袍男子冲青鸽一笑:“在下会付钱的。”
青鸽看看伙计,伙计忙瞪眼:“你不说没钱吗?”
青袍男子看着青鸽:“请借在下笔墨一用。”
“笔墨没有,我只有菜刀!”
半夏擦着冷汗冲过来:“这边有,这边有!”
见青鸽瞪过来,赶忙赔笑。心道姑奶奶,咱那菜刀砍猪就够了,暂时就别接新活了。
楼上把一切尽收眼底的初霞郡主轻笑道:“那人还挺有意思,借笔墨干嘛,莫非要写上‘纹银一百两’几个大字,当银票使不成?”
好奇的不只甄妙三人,大厅的人都盯着男子举动。等他放下笔。把纸提起来,看清上面写的字,全场哗然。
那上面写着:天下第一棋手
在人们的哄笑声中。男子面不改色,笑眯眯道:“在下刚刚吃了一顿饱饭,有力气下棋了,不知有没有人愿意与在下比试。在下若胜了,就取二两银。若输了,愿赔一百两。”
“少吹牛了,你连饭钱都付不出来,真输了。上哪儿要银子去?”
男子看向半夏:“掌柜的可否预支一百两银子,若输了,连同饭钱一起。在下洗碗还债。”
半夏飞快算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客官。我们这洗碗工一个月二两银子,不吃不喝,您得洗八年碗。”
“给他!”一个清清淡淡的女声响起。
男子抬头,微怔,随后展颜,抱拳道:“多谢夫人了。”
重喜脸一黑,顺着楼梯往下走去。
甄妙和初霞郡主对视一眼,初霞郡主低笑道:“我还头一次看到,有人能激出重喜的火气来。”
很快,明晃晃的银元宝摆成几排,来这用饭的非富即贵,就是图个乐子,也不在乎拿出二两银子打这狂徒的脸,更何况还真有银元宝摆了出来,大周男子骨子里的赌性顿时被激了出来,自恃棋艺不错的都甩出二两银子来。
男子从随身包裹里拿出棋具,放在一张干净桌子上,含笑问道:“哪位先来。”
“我来!”
第一个出声的,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就满面通红的退下来。
第二个,第三个,接连六人都迅速败下来后,已经没人出头了。
银子是小事,输了也不算大事,可是,输得这么难看,谁还愿意去自取其辱呢?
半夏也在嘀咕:“这样下去,就算场场都赢,等赢够饭钱,咱晚上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男子见无人出来,沉吟一下道:“这样吧,在下闭目,同时与五人下棋,若是五局皆赢,就请五位替在下付了饭钱,如何?”
“好,半夏,你立刻带人收拾出五张桌子,摆上棋具。”甄妙步履轻盈走过来,目光灼灼盯着男子,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重喜一眼。
原本还表情淡淡的重喜县主,此时竟一脸呆滞,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很快五张桌子摆好,参与比试的五人落座,百味居派了五人立在每张桌旁监督。
直到这时,重喜县主才开了口:“我……来当唱棋人!”
针落可闻的静谧中,重喜县主的声音不断响起:“第一桌,东五南九置子。”
男子双目微闭,声音紧跟着响起:“‘东五南十二置子。”
二人声音此起彼伏,观棋的人皆大气不敢出,只闻呼吸声。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当最后一人投子认输时,全场静默。
男子站了起来:“掌柜的,在下的饭钱总算还上了。”
他又看向重喜县主:“多谢夫人支持。”
说完摸了摸荷包里先前赚的十二两银子,心道这么多钱,足够吃上几个月的馒头了,正好把京城逛一圈走人。这样一想,不由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等人出了百味居大门,重喜县主才反应过来追上去,一把抓住男子衣袖:“公子,我们手谈一局如何?”
“哦,夫人,在下已经吃饱了。”
重喜县主黑了脸:“我不是夫人!”
男子一脸诧异。
重喜县主揪着他衣袖不放,面无表情地道:“不过你若是娶了我,我就是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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