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龄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七日之内赶回吴东。
这倒是也不怪他,主要是他到了鹤鸣山之后,他的舅舅张楚阳不肯见他。
那日从帝豪酒店一出来,张一龄就径直奔赴机场,道蓉城的飞机还是挺多的,张一龄丝毫不敢耽搁,买了最近一班的机票,五个小时之后就已经抵达蓉城。
飞抵蓉城之时,已经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分,张一龄还没蠢到直接赶赴鹤鸣山的地步,在蓉城找了家酒店,住了一晚,这才压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鹤鸣山所在的县城。
从蓉城到县城大约六十公里的路程,出城之后全程高速,一个半小时,张一龄也就到了县城。
时间尚早,张一龄却依旧没有立刻上山,而是在县城里尝试跟张楚阳联系,他很清楚,若是张楚阳不肯见他,他根本找不到张楚阳的所在。
可是张楚阳听到是张一龄的声音,当即冷冷一句:“何劳张天师亲自致电于我,贫道心有惴惴啊,如今贫道已经躲到这深山之中了,张天师就不要再苦苦相逼了吧。”
随即挂断。
再打过去,始终显示占线,张一龄知道这是张楚阳把他拉进了黑名单的缘故。
于是借了公用电话再打过去,这一次,张一龄不敢再有半点的矜持,开口便道:“小舅舅,我错了。”
张楚阳稍愣,随即道:“不敢不敢,贫道何德何能,能让张天师喊我这声舅舅。我这里并无张天师所图之物,张天师还是不要打搅贫道静修了吧。”
“小舅舅……舅舅……”张一龄急喊,可话筒里只传来嘟嘟的挂断音,张一龄不甘心,再度拨打过去,可却发现张楚阳干脆已经关机了。
张一龄无奈,只得先找了个酒店下榻,然后在客房里苦苦思索,要如何才能让张楚阳见自己。
十年前,张楚阳跟张一龄在龙虎山恶战一场,为的就是这个正统天师名号,可张一龄倚仗天师府之威,不计成本的用符箓将张楚阳打成重伤,张楚阳不得不远遁西南,好在鹤鸣山三宫庙对其提供庇护,张一龄有心杀了张楚阳好绝了后患,无奈三宫庙虽然只是个小门派,却也不是他这个半吊子天师可以横冲直撞的。
这些年来,张楚阳就在三宫庙修行,不过却并不住在三宫庙之中,而是在山上寻了个洞府,自行修行。鹤鸣山虽然不大,可以张一龄的能力,想要在这样一座山里找到张楚阳的踪迹,绝非易事。若能直接找到,张一龄也不会浪费时间了。许半生只给了他七天,看起来足够,可张一龄不敢有丝毫怠慢,见识过许半生的手段,张一龄深知,凭许半生的实力,自己无论躲到哪里,都会被许半生轻易的找到。
下午,张一龄再度尝试联系张楚阳,可张楚阳的电话却是始终都无法打通了。
张一龄茶饭不思,精神甚至都有些恍惚起来。
横竖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张一龄只得不断的拨打张楚阳的电话,可一直到晚上十点,电话仍自不通。
张一龄也知道,张楚阳是不会开机了,十年前那一战,张一龄的手段过于狠辣,已经让张楚阳深深忌惮。这十年来看似风平浪静,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可张楚阳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如何夺回天师传承,张一龄自己,其实也在想着如何杀了张楚阳以绝后患。
张楚阳日夜苦修,只可惜他自幼不入道门,偌大年纪才开始修行,想要提升境界谈何容易?苦修十年的结果,也不过是堪堪达到鼻之境而已,这还是在三宫庙鼎力支持之下的结果。他也承诺过三宫庙,若是能够夺回天师传承,他会将天师府的部分资源与三宫庙共享,只是,近二年来,就连三宫庙方面似乎也有些心灰意冷,对他的支持也少了许多。
鼻之境,放在凡人之中已经可以纵横捭阖了,可在修行者之中,也只能算是中等水平而已。
张一龄在十年前就已经是耳之境巅峰的实力,如今恐怕早已鼻之境巅峰,别说天师府里众多资源可供其调配,即便是放弃一切外物单挑,如今的张楚阳也丝毫没有胜算。
但是张一龄也无法达成干掉张楚阳的夙愿,三宫庙始终是他迈不过去的一个坎儿,若是他能顺利进入到舌之境的境界,倒是有可能让三宫庙望而生畏,不再庇护张楚阳。可他停顿在鼻之境巅峰已经数年,也无法迈过这道坎儿,自然也就是无可奈何。
这样的一种关系,张一龄又如何可能见得到张楚阳?关键是张楚阳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这让张一龄很是郁闷。
眼看直接联系的路径已经被掐断,张一龄也只能满怀心事的睡去,他只能走那条他最不愿意走的路。
第二天一早,张一龄便要了辆出租车,直奔鹤鸣山。
沿着山路一路上去,张一龄很快便到了三宫庙。
像是普通游客一样,张一龄进了三宫庙,他也知道,自己只怕刚一进门,就已经引起了三宫庙中道士们的注意。换做从前,他是绝不愿如此的,可现在,他也只能强自镇定的在三宫庙中心不在焉的游览着,等待着三宫庙的人商议停当之后来找自己。
三宫庙的人也是惊诧莫名,不管如何,现在天师府是由张一龄掌控,外界也算是承认了张一龄的天师名号,张楚阳可以不罢休,可他们也只能暗中支持而已。近二年来,三宫庙也认为张楚阳进境有限,恐怕夺回天师府无望,若不是当年的话已经说了出去,如今他们真想直接甩手不管了。
好在这十年总算是风平浪静,张一龄的进展也极其有限,并不敢找三宫庙的麻烦。
可是现在张一龄竟然出现在三宫庙之中,这让三宫庙的人怎能不惊?
难道是张一龄已经进入了舌之境,又或者他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援,已经可以不把三宫庙放在眼里了?
三宫庙只是个小门小派,观主也不过就是鼻之境的实力,别说张一龄,就连张楚阳,三宫庙的观主也不敢说自己就能一定胜得过了。三宫庙之所以敢支持张楚阳,无非是因为这里毕竟是在鹤鸣山,还有其他两个门派,彼此守望相助,再加上无论如何三宫庙的弟子都集中于此,张一龄断然不敢挑起事端。
张一龄现在人已经进了三宫庙,之前的情势恐怕就要发生变化了。
当即召集所有有修为在身的弟子开了个小会,最终决定,既然张一龄已经找上门来,而且看上去就只有他一个人,那么总归是要见一见的。天师府的名头虽响,三宫庙也虽然只是一个小门派,可也不能说任由天师府的人踩到自己的头上也不敢言声。
联系了鹤鸣山另外两个门派,他们都表示立刻会赶至三宫庙来襄助,三宫庙的观主总算是放了些心,便亲自带着两名弟子直奔大殿。
“道友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贫道也好做些准备,下山迎接啊。”三宫庙的观主于行健打了个稽首,话中略带着防备的说到。
张一龄心道总算是出来了,便还以稽首,道:“于观主客气了,本座云游至此,心有所悟,贸然登门,还望于观主恕罪。本座走的也有些累了,不知于观主可否赐一杯茶水润润口?”
于行健皱起了眉头,他完全看不出张一龄想要做什么,从他这句话里听到的完全是胡言乱语,什么狗屁云游至此,张一龄分明就是直奔三宫庙而来。尤其是之前于行健已经给张楚阳打过电话,却发现对方早已关机,他就知道,张一龄肯定是联系过张楚阳,张楚阳不胜烦扰才关的机。只是,于行健觉得张楚阳太不上路子了,既然知道张一龄来了,竟然都不通知他们一声,也好让他们做些准备,不至于被张一龄搞得猝不及防。
都是术数界的人,不管张一龄的目的如何,于行健总不可能在这里跟他动手,那非得把山里的游客给吓着不可,十七局也绝不会同意他们当着凡人的面有任何的龃龉。
当即沉思之下,于行健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友来访,三宫庙与有荣焉,道友请后边喝茶。”
说罢,于行健带着两名弟子在前边引路,将张一龄让进了三宫庙的后院。
张一龄刚走进后院,于行健就让人关了前后院之间的大门,阵法也悄然发动,确保在后院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惊扰到前院世俗社会。
此刻的于行健也不再假客气,脸色一变手中拂尘便是轻轻一扫,门下弟子也是如临大敌的各自举起了手中长剑,直指着张一龄。
于行健道:“张一龄,你又想如何?”
张一龄叹了口气,心道果然如此,这就是他不想跟三宫庙的人打交道的原因。不过想来也是,换成自己是于行健,肯定也是紧张的很。
“于观主休要如此,本座此番云游天下,感悟颇多。十年前的事情,本座已经深有悔意,此番前来,就是想要将本座的小舅舅迎回龙虎山,将天师之位还给小舅舅。只是昨日与小舅舅联系,小舅舅却不给本座说话的机会。今日前来拜访贵庙,也是希望于观主可以做个中人,好让本座的舅舅能够见一见本座。”
“呸!你口口声声本座,始终将自己置于天师之位上,何尝有半点让位的意思?张一龄,我告诉你,虽然你有天师传承,可我三宫庙既然在十年前管了这件事,今日就一定会一管到底。你想要把楚阳道友骗到此处,那是想也休要去想。你当贫道是三岁小孩子?那么好骗?贫道告诉你,文昌宫和太清宫二派道友都在赶来的路上,此刻只怕已经到了大门之外,你这十年就算是修为精进,我三派也绝不会忌惮于你。”
张一龄心中破口大骂,心说你们这几个狗屁小派,要不是许半生太过强横,老子怎么会跟你这种小角色站在这里交谈?换成平时,你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可是,张一龄此刻还真不敢跟于行健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