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之后,除了师野战医院外,三个近卫团、坦克旅和师直属部队的一万六千人,全部进驻了卢甘斯克,并在城市的外围布置防御。
为了加强部队的指挥,索科夫向崔可夫建议,任命坦克旅旅长别雷上校,兼任。近卫第41师的副师长一职。索科夫的申请,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很快就批准了。
别雷上校兼任副师长的任命正式下达后,索科夫把日常的工作扔给西多林负责,自己和别雷则乘坐装甲车,去视察城内外的防务。
见到索科夫一副如临大敌,对各处防御工事吹毛求疵的态度,在返回途中,别雷私下问道:“米沙,如今保卢斯集团已经被我们打败了。而曼斯坦因所指挥的部队,在我军的打击下,也在节节败退。我真不明白,你非要修筑这些防御工事做什么?要知道,我们的部队经过了几个月的战斗,如今已经变得非常疲惫了,应该利用这段战斗的空隙,让他们好好地休整一段时间。”
听到别雷这么说,索科夫苦笑着反问道:“副师长同志,您真的认为,我们可以放松警惕,安心在这里进行休整吗?”
“难道不是吗?”别雷提醒索科夫:“米沙,根据我们所接到的战报,如今西南方面军的部队,正在对曼斯坦因司令部所在的扎波罗热发起进攻,并成功地突破了敌人的外围阵地,冲入了城内。”
“副师长同志,就算友军能夺取扎波罗热,又能说明什么呢?”索科夫反驳道:“这段时间的战报,我也看过了。上面记载都是我进攻部队击溃了德军几个团或营,但实际被消灭的敌人却很少。
别看我军的总体人数比敌人多,但遭到我军进攻的敌人,不断放弃一些无关轻重的地域,从而来达到集结兵力的目地。而我军的情况又如何呢?随着战线向前推进,进攻部队与后期补给基地越来越远;而且每夺回一个城市,都要留下足够的兵力进行防御,这样一来,我们用于进攻的部队就越来越少,进攻力度也越来越弱。要不了多久,敌我兵力在局部的对比就会发生变化,兵力少的一方,去进攻兵力雄厚的一方,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答案不是一清二楚吗?”
索科夫的话,让别雷陷入了沉思。凭心而论,他觉得同时遭到了沃罗涅日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攻击的德军,如果想不被消灭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现有的阵地,迅速地退到第聂伯河的彼岸。如果继续留下来坚守,就有可能像保卢斯的部队一样,陷入我军的合围。不过他听完索科夫的分析以后,想法却发生了一丝变化。
过了许久之后,他扭头望着索科夫,问道:“米沙,你觉得变局会在何时出现?”
“我想等不了几天了。”索科夫虽说知道接下来的历史走势,不过他如今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师长,人微言轻,根本无法改变什么,他只能轻轻地叹口气,一脸无奈地说:“一旦我军成功地攻克了扎波罗热,那么德国人的反击就该开始了。”
对于索科夫的这种说法,别雷不解地问:“我不明白,为什么敌人会把反击的时间,选择在扎波罗热失陷之后?”
“很简单,我军相继收复了库尔斯克、别尔哥罗德和哈尔科夫,指战员们都是滋生了一种轻敌的情绪,觉得德国人的战斗力已经退步了,要打败他们不成问题。”索科夫苦笑着说:“而我军占领了曼斯坦因司令部所在的扎波罗热之后,这种轻敌情绪会达到一个顶峰,而敌人则会巧妙地抓住这个时机,对我军展开全面的反击。”
装甲车在师部门口停下,门口执勤的哨兵见两位师长归来,连忙抬手向他们敬礼。
“参谋长同志,”进入师部之后,索科夫看到西多林和阿尼西莫夫正坐在桌边,低头看着桌上的地图,便随口问了一句:“上级有什么命令传达下来吗?”
“半个小时前,集团军司令部曾经打来了一个电话。”西多林报告说:“电话是崔可夫司令员打来的,他说克雷洛夫将军即将被调走,过两天会经过我们这里,希望我们能派人去保护他的安全。”
“什么,克雷洛夫将军要调走?”索科夫有些意外地问:“参谋长,那么谁来接替他的职务呢?”
“是弗拉基米罗夫少将。”西多林回答说:“新的集团军参谋长将在明天正式上任。”
得知克雷洛夫要调走,别雷不禁好奇地问:“你知道克雷洛夫将军要调到哪支部队吗?”
“据说是调往第21集团军担任司令员职务。同时和他一起调动的,还有集团军政治部主任瓦西里耶夫少将,也是调往第21集团军,担任军事委员职务。”
“米沙,看来我们这几个月在斯大林格勒的付出,上级还是看在眼里的。”别雷欣慰地说:“你瞧瞧,战役结束还不到半个月时间,克雷洛夫和瓦西里耶夫就得到了晋升……”
别雷刚说到这里,阿尼西莫夫就插嘴说:“我们师参与了整场的战役,不知上级准备怎么嘉奖我们?”
“这还用说嘛,”西多林笑着说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师长和副师长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晋升为将军。其余的各级指挥员,也会晋升一级军衔。”
众人闲扯了几句后,别雷又想起了索科夫在路上还没有说完的话,便接着追问道:“米沙,如果德军要展开反击,你觉得他们会首先在哪个方向行动?”
“我觉得敌人如果要实施反击,首先遭到攻击的肯定是瓦图京将军的西南方面军。具体的时间,就是在我军攻占扎波罗热后不久。”
“为什么?”
“如果我是曼斯坦因,”索科夫用手指着桌上的地图,向自己的几位同僚进行分析:“暂时不会理会占领哈尔科夫一线的沃罗涅日方面军,而是集中兵力吃掉冒进的西南方面军。等达成了这一战役目地后,再调头去击溃哈尔科夫方向的部队,重新夺回哈尔科夫。”
“师长同志,我不同意您的看法。”西多林作为一名参谋长,对敌我方面的情况自然是了若指掌,他对索科夫的这种说法,提出了质疑:“如果我军真的夺取了扎波罗热,那么德国人的防线就会被我们割裂开来,如果他们贸然发起反击,不就把他们薄弱的侧翼暴露在我军的面前吗?况且,德军如今缺乏弹药和燃料,他们的储备无法支持一次中等规模的战役。”
“参谋长同志,话不能这么说。”索科夫微笑着反驳说:“在战场上决定胜负的,从来不是人数和技术装备,而是看哪支部队的战术运用得当。虽然曼斯坦因是我们的敌人,但如果他和瓦图京将军的部队遭遇,我觉得他取胜的把握更大一些。”
“师长同志,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西多林继续说道:“敌人的弹药和燃料储备,不支持他们进行一次中等规模的战役。”
“没错,敌人如今的确缺少弹药和燃料。”索科夫说道:“可是我军就不缺弹药和燃料吗?要知道,西南方面军的补给线如今长达一千多公里,而且沿途的道路、桥梁都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使后勤部队运输补给来得很慢,数量也很少。一旦开战,这些和德军保持接触的部队,拥有的技术装备越多,越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我觉得米沙说得对。”听到索科夫提起了部队所拥有的技术装备,别雷便站出来表示附和:“部队装备的坦克、装甲车数量越多,所需要的燃料和弹药也就越多。而从目前我军的补给情况来看,根本无法及时地提供部队所需的燃料和弹药。一旦燃料和弹药消耗殆尽,那么我军的这些坦克就会成为一堆废铁,不是被敌人的坦克击毁或者是缴获。”
“同志们,我想大家应该还记得,我们在前几个月,曾经缴获了敌人的一辆新式坦克吧?”
经索科夫这么一提醒,大家立即想起为了缴获这辆坦克,指战员们付出了怎样的牺牲。别雷作为坦克旅长,立即耸然动容:“米沙,你的意思是敌人在反击时,有可能会利用这种坦克,来对付我军的坦克部队?”
“副师长同志,您说得没错。”索科夫点点头,肯定地说:“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德军肯定会出动这种新式坦克,来对付我军的坦克部队。敌人的新式坦克装备的是88毫米坦克炮,正面装甲的厚度达到了102毫米,我军的T-34所使用的76毫米火炮,就算在四百米的距离,也无法洞穿敌人的正面装甲。而敌人的坦克,则可以在一千米的距离,轻易地击毁我军的坦克。”
“米沙,如果德军大量使用这样的坦克,对我们的坦克部队来说,那将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别雷听索科夫这么说,顿时急了:“我们应该立即把这个情况上报,让上级通知友军,让他们做好应对措施。”
“副师长同志,就算我们上报了此事,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索科夫轻蔑地笑了一声吼,继续说道:“您别忘记了,前几天我率警卫连在城西和敌人恶战时,城里守备连的连长居然带着人跑了。事后,我把此事向方面军司令部进行了汇报,并请他们通知友军,处置这个临阵脱逃的连长,但此事到现在都没有下文,估计是不了了之了。”
大家得知那位带兵逃跑的连长,没有受到处置时,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索科夫见大家都不说话,又接着说道:“还有,前几天为什么会有德军来偷袭卢甘斯克。我估计敌人是得知这里有我军的军需仓库,是专门来实施破坏,就是想让西南方面军的部队,得不到一点补给,以便他们能在更短的时间内,重创我军部队。”
“师长同志,我们该怎么办?”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西多林对索科夫是非常信任的,他着急地问:“明知道友军有危险,我们却不能帮助他们,我的心里真是不好受。但我们就在这里该做什么,就待在这里什么不做,眼睁睁地看着友军被敌人打败吗?”
“参谋长同志,你错了,我们待在这里,并不是什么都没做。”索科夫提醒西多林:“我们师的任务,就是守住卢甘斯克。当友军被德国人击溃时,我们就要凭借城外那些简陋的工事,把蜂拥而来的敌人挡住,阻止他们冲向斯大林格勒。”
“米沙。”别雷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向索科夫提出:“你应该把你的判断,向集团军和方面军两级司令部进行报告,至于上级如何对待,那是他们的事情,至少我们要做到问心无愧。”
索科夫不是没考虑过通过罗科索夫斯基向友军预警,但如今战场上的形势,明显是苏军占据优势,若是贸然提出,恐怕会被扣上一顶“扰乱军心”的帽子,没准自己就会被一撸到底,因此他才一直迟疑不决。
此刻听了别雷的话,索科夫立即意识到自己过于考虑个人得失,而置数十万苏军指战员的安危而不顾。想明白这层道理后,索科夫对西多林说:“参谋长,德国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长,这几天你要督促各团加快工事的修筑进度,并做好节节抗击的准备,使敌人无法在短时间内接近城市。”
“明白了,师长同志。”西多林向索科夫表示说:“我一定督促各团加快工事的修筑,确保在敌人发起攻击前,形成一个完善的防御体系。”
西多林表完态之后,忽然又想起向上级报告的事情,便试探地问:“师长同志,您看由谁来向上级报告,更合适一些呢?”
“以我的名义,给集团军和方面军两级司令部发报,把我的判断上报。”索科夫表情凝重地说:“假如上级要追究什么责任,就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米沙,瞧你说的是什么话。”索科夫的话刚说完,别雷就接着说:“我们是一个整体,在这件事情上,自然要同进共同。我看还是我们两人联名上报的。”
“不行不行,”阿尼西莫夫也站出来说道:“既然副师长同志说我们是一个整体,那此事还是以师军事委员会的名义上报吧。你说呢,参谋长同志?”
“我同意政委的意见。”西多林附和道:“此事还是以师军事委员会的名义上报吧,假如上级要追究责任,我们共同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