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狗儿溜到胖师兄的房间里换了身好衣服。衣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就是太肥大。拿衣服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个钱袋,便捡了,以备己用。虽然只有几十个铜钱,但他非常欢喜。
从顾家堡到京城路途遥远,一路步行的话旷日持久,也许还没到京城,钱袋里钱就花完了。再者,跑得慢,极容易被师父抓住,到时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他知道师父有一匹宝马,叫“千里一盏灯”,日行千里,骑着它只需一天功夫就能到京城。
思之想来,他决定就骑着师父这匹“千里一盏灯”去京城。
师父爱马如命,绝不会借给他,所以他决定去偷,先骑了再说。
他私自离开顾家堡,还偷走了师父的宝马,师父一定不会轻饶他。也许这一回,真真就把他活活打死了。与其被师父打死,还不如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想到这,不再犹豫,趁着夜黑风高,溜到了后院马厩。
通常夜间是有巡逻弟子的,不过今天特殊,今天是师父的七十大寿,所有夜执弟子休息一天。
到了庄门外,狗儿才爬上“千里一盏灯”。不想,这马认主,任他怎么驱使,就是不动。这可把狗儿急坏了,一狠心,找了一根木棒,照着马屁股就是一记。这一下不得了,“千里一盏灯”立刻暴躁起来,前蹄一扬,雷鸣般的一声嘶鸣,如风一般跃出去了。
这下可吓坏了狗儿,“哎呦”一声惊叫,木棍也扔了,双臂死死抱着马脖子,眼睛都不敢睁。
马儿疾奔了很久才停下。
狗儿睁眼看看四周,不远处有个水潭;远处连绵群山,黑黝黝高低起伏。
狗儿记起这个地方,他师父曾带他来这钓过鱼。这个地方离顾家堡好几十里路呢,那次来的时候坐着马车。师父说是钓鱼,却跟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说话。师父让狗儿站得远远的,他们说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见。
这里离京城还远着呢。狗儿叹了一口气,拿手掌在马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不成想,马儿竟然动了。它好像嗅到什么契机,朝着一个方向疾奔。最后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了下来。老槐树下拴着一匹白色的骏马。狗儿恍然,心道雄马儿也爱找雌儿。两匹马相对着,瞪着彼此,偶尔嘶鸣一声,像是在说话。有意思!狗儿瞧着。
瞧着正带劲儿,这时,有一位姐姐走了过来,解开白马的缰绳,牵马走了。白马往哪儿走,“千里一盏灯”就跟着往哪儿走。狗儿心想跟着她走,也许也能到京城。走了一会儿,那姐姐问道:“你这人跟着我干什么?”狗儿道:“不是我跟着你,是它跟着它。”姐姐笑道:“这倒有意思。现在,我不准它跟着我的小白,要是再跟着……你看这黑灯瞎火的,我就宰了这匹马……”
狗儿急道:“姐姐不要,这马是师父的,马若死了,师父一定要了我的命。”姐姐问道:“小朋友,你赶夜路不怕?”狗儿道:“什么小朋友,我都十七了。再说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姐姐道:“你打算去哪儿?”狗儿道:“我想去京城,可是我不知道路。”姐姐道:“巧了,我也正好去京城,咱们倒有缘啊!”
狗儿道:“姐姐,你带着我一起去吧,我还没有去过京城呢。”姐姐道:“谁是你姐姐,我叫李雪若。你叫什么名字?”狗儿道:“我的名字难听死了,我叫狗儿。”李雪若听了大笑道:“谁给你取了这么一个怪名字,太可笑了!”狗儿叹道:“他们说是我爹娘取的,我不信,我爹娘怎么会给我取这样的名字。雪……雪若,你有没有读过书,你可以不可以给我改个名字。”“当然可以。让我想想。”李雪若想了片刻道,“咱们夜里相逢,你就叫叶枫吧。”
“叶枫?”狗儿高兴地喊道,“我也有一个好名字了。”李雪若笑道:“看把你高兴的,不就是一个名字吗。”狗儿道:“这是我十几年来的一个心愿,现在你帮我实现了。雪……若,谢谢你。”李雪若道:“不用谢。那咱们走吧,这里离京城还远着呢。”狗儿道:“雪若,你也去京城玩么?”李雪若道:“我去我姑父家。”狗儿问道:“那你为什么走夜路?”李雪若小声道:“我告诉你,我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狗儿道:“那……你爹娘该多着急啊!”
“谁叫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李雪若问道,“你有没有钱?我这次出来的匆忙,忘带钱了。”狗儿道:“我只有几十个铜板,都给你吧。”李雪若不屑道:“就这几个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过了一会儿,李雪若道:“叶枫,要不把你那匹马卖了吧,这匹马还值几两银子。”
“叶枫?叶枫是谁呀?”
李雪若笑道:“就是你呀!这不是我刚给你取的名字吗?”
狗儿笑道:“我给忘了。”
“行不行,把你的那匹马卖了。”李雪若撒气了娇。
狗儿直摇头道:“不行,师父知道了一定把我杀了。”
李雪若道:“你师父才不会呢。我师父对我可疼呢,我说一,他绝不说二。”
狗儿道:“你师父罚不罚你站,让不让你吃饱饭,打不打你屁股?”
李雪若道:“没有啊!我师父对我可好了。”狗儿唉声叹气道:“我师父跟你师父似的多好啊!”李雪若问道:“你师父对你不好么?”
狗儿点点头。
李雪若道:“他对你那么坏,你还留着他的马干什么,干脆给他卖了,就这么气他!”
狗儿道:“对,我要气死他。雪若,咱们去哪儿卖马呀?卖了马,钱要分我一半。”
李雪若道:“那当然了,你不会吃亏的。姐姐带你去京城,能害你么?”
狗儿道:“多亏遇到你,否则不知道何时才能到京城。雪若,你真是对我太好了。”
李雪若笑道:“知道我对你好就行。”
京城赏心楼。狗儿撕着鸡腿,狼吞虎咽。李雪若道:“尝尝这个,这可是这家酒楼的招牌菜。”
“好吃,真好吃!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叶枫傻乎乎道。
李雪若道:“跟着姐姐,姐姐保证天天让你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狗儿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说让我以后跟着你?”
李雪若道:“是呀。我看你这人挺老实的,所以想收你做个小弟。你乐意不乐意?”
“乐意,乐意!”狗儿赶忙道,“雪若,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李雪若道:“你先慢慢吃,我去上趟茅厕。一会儿,我带你去京城最好玩的地方玩。”
狗儿把盘子划拉得干干净净,又喝了两杯茶。
看看天,心道:“雪若去茅厕怎么这么久!”
这时,伙计走了过来道:“客官一共一两二钱银子。”狗儿摸摸身上道,“钱都在我姐姐那儿,等她来了就结账。”
伙计问道:“是刚才的那位姑娘吗?”
狗儿点点头。
伙计道:“她早走了。”
狗儿摇头道:“不会的,她上茅厕,一会儿就回来了。”
“回来!回不来了!你到底有没有钱?”伙计凶起来。
狗儿从身上拿出那个钱袋,伙计一把夺过去,钱袋在他手心颠了颠,道:“就这几个钱!还有吗?”
狗儿摇摇头。
伙计奸笑着道:“这样吧,去后院干活,等还清了账再走。如果你想逃跑,抓住了可对你不客气!”
狗儿在后院里拾掇家务,打水、洗衣服,打扫庭院……而这些都是他干习惯的。
他一直纳闷,雪若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找他?
狗儿在这家酒楼足足干了半个月。这天掌柜道:“小子干得不赖。如果你愿意就在这儿干活吧,每月给你一两银子工钱。你看怎么样?”
狗儿欢喜道:“我愿意,我愿意!”他在京城举目无亲,身上又没有钱。这家酒楼好心收留他,是他的福分,他答应还来不及呢。
此后,狗儿成了赏心楼的一名杂役——新的人生开始了。李雪若一直都没有出现。不过,在狗儿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么漂亮、可爱。他做梦都想见到她,见到她,他就很开心,很开心。
四月初八。
赏心楼天字一号房间里来了两位客人。这二人正是王世真和王世亮。桌上酒菜皆无,有的也只是一把宝剑和一把刀。其实,他们来这里并不是为了饮酒吃饭,而是为了十几年前的一桩血案。
王世真道:“这是我们第十三次在这里见面。我不希望再有第十四次。”
王世亮道:“大哥,你查得怎么样?”
“天星堂并没有死绝,还有一个人活了下来。他就是管家王福。我们找到他,也许就能找到杀害妹妹、妹夫的凶手。”
“在妹妹住宿过的高升客栈里出现过一个黑袍人,他就是双蛇派左门主顾国忠。也就是,我们今天约见之人。”
“五弟,你有什么打算?”
“将他擒住,如果这件案子真的与他有关,他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
“到时看我眼色行事。”
晌午时分,一名伙计端着酒菜走了进来,一边往桌上放,一边笑道:“这是我家掌柜的一点心意。今天是他六十大寿。”
王世真道:“多谢,多谢。”
伙计道:“二位每年都到这里,算来也有十余年了。每年二位都要饿肚子,今年就破次例。”
王世真道:“请代我们二人谢过掌柜。祝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伙计出去了。王世真问道:“怎么还不到?”说着斟了一杯酒。
王世亮道:“再等等看。”
王世真将那杯酒饮了,又倒了一杯,道:“五弟,你也垫补点,一会儿真要动手,也好多点力气。”
“我吃不下。”话音刚落见王世真脸现痛苦之色,忙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王世真张嘴还没吐出半个字,身子一垂,倒地不动了。王世亮神色大惊,上前伸手一探,人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有人破窗而入。来人黑布蒙脸,身材高瘦,手握钢刀。
王世亮见状抄起宝剑,拔剑出鞘。霎时间,俩人交斗起来。王世亮却不是蒙面人对手,撑了几合,乘机破窗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