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已将鲁元公主的婚日昭告天下,乃于两日之后――五月廿六,时言一出,便让长安百姓浑然大惊,告示于下,令那街头巷尾议声不绝,绵绵絮絮,盛若集市。
长空抹了一痕光映过那街头告示,凌扬刺面,红墨殷殷,亦便于张扬大喜之气。临前百姓交头接耳,嗡声不断。
月儿极不容易地探了头进来,惹得她面目狰狞,再深扬了一口气而去,终于从那人群里蹿了进去,落到那告示面前。
“你说这鲁元公主不是一向倾心那苏将军的么?”人海中一人疑声询道,再与隔人对眸相向。
“是啊,怎么会突然嫁给那个什么宣平武侯?他到底什么来头...”又一妇人耳声不尽。
月儿抬眸一探,自然面露疑色了,她这个千年月兔妖可不识字啊,那告示上龙尾凤纹的红墨迹,她是怎般皆看不懂的,便白眸一撇,再转过头去,拼了命地踮起脚尖往前方眺眼而去。
那人群后的苏魅儿正也使足了力气往前靠,再过手挤出一条路来,另手又拉着云灵,便匆匆急急地挤了进去。
“哎呀!别挤!让我进去...”苏魅儿这急性子可真是耐不住,便苦皱着眉头挣扎道,嚷声未断。
月儿终于探到她们,便伸了援手去使劲将她们往里拉,这才让她们靠到这前头。
“累死我了...”月儿埋头抱怨道,喘了口气后便又颔首而上,再抬手指了指那墙牌的告示,终于才问道:“那墙上写的什么啊...”
苏魅儿也紧锁眉头,自顾喃喃,却始终道不出那告示的意思,便悠悠地道了几个字出来:“皇...天大喜...呃...”
也是,她这个大小姐哪里识字,如下又顾着自己的面子,若是真道不出来她们自己凡人的字,那以后可要被那月儿拿来嘲讽了,她可不蠢。
月儿听得仔细,也瞧得仔细,便也未注意到魅儿面上的不对劲。可那魅儿实在憋不住了,便侧过眸去,口下嘟囔不停,再对那云灵使了个眼色,亦是在向她求救。
云灵抚口一笑,再颔首道:“后日便是公主大喜之日,如下太后正在昭告天下。”
“原来如此。那我们早就知道了啊。”月儿深缓了口气,再扶着下巴点点头。
“对,对...”苏魅儿赶紧给自己打圆场,便迎笑道。
“听说是那苏将军不喜欢公主,公主才会另择良缘。”身后的人群又再传声而来。
云灵缓缓侧眸而去,略耳聆听,眉头微扬。那身旁的苏魅儿与月儿也稍稍别过头去。
“要说这国婿,还是得那苏将军才担得上啊。”一男子颦眉而道。
“是啊是啊。”另一女子随笑道。
苏霖是这长安城鼎鼎有名的龙城大将军,城下百姓亦是对他钦佩不已,他也是这城下名声最好的将军。所以如下百姓的纷声大多皆是为他抱不平,亦又在质疑那个名号偏弱的宣平武侯――张敖。
“太后为何选在那大婚两日之前昭告天下?”苏魅儿抬眸一问,疑声不绝。
“太后自有她的道理。”云灵感声一叹,又稍敛了敛疑眉,妍眸如故。
“那个宣平武侯到底是什么来头...魅儿你见过他吗?”月儿也好奇不已,便抿抿嘴,抬眸向那苏魅儿询道。
“倒是见过几次,不过我这人一向记性不好...自是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苏魅儿垂眸而过,再沉思片刻,方才抬头道过,说着便憨憨一笑,又挠起了头来。
“苏公子且说过,此人身躯凛凛,且不耻下问。想来那太后将公主许配于他,自是看中了他的才能。”云灵再挽言道过,瞬眸一别,淡雅如仙。
“不过这公主倒是许久没露面了,生我哥哥的气还没消啊。”苏魅儿叹言一声,又再微蹙起了娥眉,噘一撅小嘴。
“听说那宣平武侯是前朝赵景王张耳,也是开国功臣啊。”那临后一男声传来,另耳嗡声绵绵。
“如是如此,倒真是挺有来头啊。”另一男子又再感叹道。
“太后既然舍得把那鲁元公主许配给他,自是放了千百个心,你们替苏将军抱什么不平啊...”终于有个明白人昂声道过。
苏魅儿垂眸而下,再偷偷一笑。稍而又抬眸而上与那月儿与云灵对眼儿过。
“这里真闷...我们还是出去罢。”若旁的月儿耐不住这人声嘈杂,便捂口道去。
三人又极不容易地从那人群中劈出一条路来,若似踏足人尖,方才挤了出来,便深扬了一口气。
云灵垂眸而过,挽口一笑,宛如桃花恰似李。她方才颔首而起,便觉着临前立着一个人,迎那轩气翩翩扑面而来,她落眸一瞧,竟是那霍少公子霍泱,他挽手而过,身旁是他的妻子秦汝吟。
云灵滞眸一望,愣足于此,未待她开口,那霍泱便迎笑而上:“云姑娘?”他笑面如喜,那缓缓张开的口好似再也合拢不上。他心里一颤,目光疾疾停留在那云灵面上。
那若旁的月儿方才与那苏魅儿欢声笑过,这一颔首而上,临目落在那霍泱脸上,顿然心里一怔,面上的笑容恍然消逝,又敛眉而下,呆呆地立足而下,忽而心颤得愈发急促了。
“云姑娘,许久不见。”秦汝吟挽笑道,风风韵韵,别手一握,倒很是温雅含蓄。
“秦少夫人?”云灵疾疾缓下心神,再撇过眸去望向那秦汝吟。
落眼一望,见她身着纱帘散花锦,袖口秀轮花纹翩翩如华,临首上如漆秀发盘簪而起,再轻着一支那挽碧烟殷簪,略显素美,却敛出了她淡雅的气质,她素面粉黛,倒是显得很是清雅闲静,虽算不上是绝世佳人,但倒算得上是姿色天然。再顺眸而下,便瞧见她着手一把纱屏扇,正是云灵那日赠予她的朝扶扇。
“真是许久不见,如下也是巧了。”云灵又接言而上,再挽声笑道,轻轻点首而过,敬面如初。
月儿闻她道言而过,便恍惚间移眸而去,见那霍泱落手与那秦汝吟双手交缠,便心里一冷,再悄悄地垂过眸去,一股凄凄涩意涌绝心头。
簌风一摇,便凛凛地曳过她的心头,那种寒沥刺骨的感觉是她从未感觉到的。
苏魅儿一见那霍泱便变了脸色,现出满脸鄙夷的模样,过眸一探那月儿也缓忽了神情,便紧手一扶,将那月儿拽退了几步而去。
苏魅儿可是早早便闻说那霍泱生性大变,可那霍泱在她眼里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强抢民女、无恶不作,她可不会相信那外面的传言,也是自始至终对那霍泱毫无好感,如下对他的厌恶可谓是比此前又上了一个台阶。
“月儿,你怎么了?”她方才侧过眼眸去,便瞧见那月儿滞眸垂故,临下又感觉到她颤抖着手,很是不对劲。
月儿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说。这让苏魅儿心里忽渐疑色,又疑眉一撇,忧思不绝。莫不成真让她给说中了,这月儿难道真的喜欢上这霍泱了?她可就是胡乱一说而已啊,那霍泱有妻室又花心,闻他家中另有两个小妾,又闻那传言说他早已赶走了她们,亦不知晓是真是假。总之,魅儿且就是觉得他霍泱不是什么善茬。
“云姑娘还是如那日一般,倾国倾城,国色天香。”霍泱容笑如初,望了那云灵良久方才缓口道出,那目光片刻不离云灵的脸,且像是被勾了魂一般。
秦汝吟侧过眸去,恍然一望那霍泱的眼神,再顺着目光落到那云灵的脸上,顿然渐去笑容。她见那霍泱目光深情,紧紧地望着那云灵且是片刻不离,他面上的微笑也是久而不逝,她俯眼一落,又见那霍泱的手不再紧牵于她,如下亦是滞步而定,倒像是身旁无了她秦汝吟这个人一般。
云灵过眼一探,瞧见那秦汝吟面色稍变,手下的朝扶扇缓放了下来,又撇了那霍泱那呆着笑容的脸,如下正是沉凝的气氛,像是那身旁无了人群中的嗡声一般,把她打入了窘迫的境地。
若旁的苏魅儿正落眼紧盯着月儿,月儿别过头去,再略眸一探那霍泱的脸,又被那苏魅儿速速地拽了回去。
“公子说笑了,云灵自是比不上倾国倾城。”云灵疾口一开,再迎笑而上,柔声笑过,再望向那秦汝吟,随即委婉道:“要说这花容月貌,云灵还是比不上这秦少夫人。”
秦汝吟方才垂过眸,闻她此言又心里一愣,便匆匆抬起头来,窘笑一声,随即再疾疾道过:“云姑娘才是说笑了...汝吟怎比得上云姑娘的国色天香...姑娘真是谦逊。”她挽口而过,那手里的朝扶扇轻轻一抬,便又垂过眸去,再稍稍探一眼那霍泱的神情。
苏魅儿抬眸一撇,见那霍泱色眯眯地盯着那云灵看,心里自很是不快了。终于耐不住心思,便轻抬几步而去,再扬声道:“哟,这不是霍少公子吗?”她颔首而起,语气很是刻薄。
她此言一出,那身旁的人群忽而有人转过头来。
“霍少公子来了...”一人张声昂扬道,面露惶恐,又再避面而去,自是不想惹上麻烦。
都说那霍泱生性大变,如下且是变成好人了。可那城下百姓可是看尽了这霍府干的勾当,自然而然就不会轻易相信这城中的传言,虽说那霍泱确实很久未惹事端,可是说不定哪一天他就又干出此前害人的勾当来了。
“霍少公子来了...大家快跑啊。”人声低语而过,传尽人海。
恍惚间,那告示前人声散尽,群人纷纷离步而去,慌声不绝。须臾,那墙牌临前空无人声,只留他们几人独立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