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这只是第一步
絮絮叨叨说了那么久的巫族总算要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就像说了那么久的封痕和蚀魂蚁总算展现出了强大的破坏力。
王轻侯蓦然想起来,当初最开始他让方觉浅先从朔方城离开来北境,就是让她去巫族找宁知闲解决封痕这个隐患的。
竟然拖拉了这么久。
她竟然没有过一句怨言。
平日里也应该是承受过很多次反噬之苦的吧?竟然一声不吭。
好多的事不能细想,越是细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帐东西。
宁知闲那凌雪飞驹拉的马车走得飞快,日行千里不再是传说,严曲和花漫时两人照顾着一直没有半点配置痕迹的方觉浅,一再地叹气。
“要是我不去招惹叶洛洛就好了,她肯定就不会生恨,也不会在方姑娘服的药里下蛊,唉,都是我不好。”严曲红着眼眶深深自责。
花漫时拍拍她的肩:“阿浅不会怪你的,你也是好心。”
“花姑娘,你不知道,巫族的人对方姑娘多有不满,叶双大主祭更是深得巫族子民喜爱,他的女儿因方姑娘被害,巫族之人怕是对方姑娘更为不满。”严曲担忧不已。
“那又如何?她又不稀罕这些人喜欢。”花漫时理着方觉浅的碎发,别在耳后,望着方觉浅沉睡的样子:“她从来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也从来没想过要这些人报复,她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阿浅,你要醒过来,要好起来。
花漫时一遍遍地在心里祈求着上天,不论是谁的神都好,神殿也罢,巫族也罢,还是莫名其妙有的没的各种神明,只要能让阿浅好起来,她就愿意一辈子去侍奉这位神明。
因为,眼前的阿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零,都能感受得到沉沉死气萦绕她周身,那些带着腐烂味道的死亡气息让人绝望。
从来没有哪一刻,花漫时这样清晰地感受得到,阿浅正在死去。
就算当年在凤台城里,她从神息之地中杀出来,浑身浴身,奄奄一息,也都不像此刻这般,真正的命在旦夕,好像马上就要离世。
王轻侯坐在马车外面一言不发,赶车的应生也吓得不敢出声,他想阴艳的话,阴艳的卦像里有一封仍未应验,那是最凶最狠的一卜卦,应生不知道,这一卦方姑娘和小公子能不能熬过去。
十日后,不休不眠的凌雪飞驹抵达魏城,或者说,抵达巫族。
要真正见到巫族族人,才能明白宁知闲在巫族之中的地位何等之高,两侧跪地的巫族子民迎着他们的族长,沉默肃穆,仿似抬头看一眼宁知闲,都是对她的亵渎。
王轻侯忍不住会想,若是神枢现世,走在神殿之中,也该是这样的至高礼遇吧?
也该是如宁知闲这般,昂首阔步,面容沉静,走过他们的子民,接受他们的跪拜和歌颂。
道路尽头处等着宁知闲的人是叶双大主祭,大主祭跪地行礼。
宁知闲着他备下祭坛,要为方觉浅行秘术救人,但叶双大主祭却请求宁知闲对叶洛洛的事做个解释。
“本尊行事,需要向你解释?”宁知闲冷冷地看着叶双。
叶双微怔,没想到宁知闲态度如此强硬,以前的宁知闲总是随性散淡,也不拿架子压人,今日这是要为了方觉浅好好端一端这族长威严了。
“属下不敢,只是失女之痛,实以忍受。”叶双连忙道。
“教女无方,本尊还未问责于叶主祭,叶主祭倒是先反怪起本尊了?”宁知闲冷笑一声:“是不是哪日叶家女儿对本尊下了毒手,你这做父亲的也要因爱女之心,不忍责备啊?”
“属下……属下万万不敢有此想法,大祭师明查!”这罪名扣得大了点,叶双也有点招架不住,未家的下场还在眼前,他实难料此时的族长心思几何,会不会再动杀机,连着叶家也一锅端了。
“下去!”宁知闲拂袖,气浪逼得叶双连退数步,而她带着一行人,直直地步入魏城中央。
带着巫族之人迁来魏城的正是叶双,未家已亡,严家带兵,只有叶家一直打理着族中大小事务,而这等举族迁徙的事,也自是由他负责。
一直以来他给了宁知闲和严烈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因为事物繁琐又很难有发光之处,倒是被人小瞧了许久,但这等打理杂事的本事若不过关,便是族内动乱,叶双的能力其实并不弱于任何人。
这也是他敢向宁知闲讨问他女儿被杀之事的底气。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宁知闲这一次是要把王轻侯这一行人护到底了,谁来问话都不好用,他女儿本就是犯了错,虽然被王轻侯亲手杀死这惩罚过于严重了些,但如今死都死了,还能怎么样?总不能把王轻侯杀了给他赔罪吧?
魏城以前是个废弃之地,人烟稀少,巫族也刚来不久,带来了人气,但还没有彻底让这里有多繁盛。
城中建设也依着以往巫族的习惯,在正中心的位置架起了巨大的祭坛,那祭坛是从以前的巫族搬过来的,是块巨大的圆石,站立上百人都绰绰有余,圆石刻满了历代巫族族长亲自涂描的古怪符文,色彩斑斓,正中央插着一杆高旗,常有乌鸦驻足上方。
圆石上还有十八道直径线,每道线上都均匀地凿了十八个细孔,细孔里全是褐红干去的血渍,巫族每次大的祭祀,都是以兽血灌溉这些小孔。
但这一次,宁知闲怕是不能再用兽血了。
抵达魏城当日,宁知闲就对王轻侯说:“在巫族中有一种说法,心爱之人的血可以唤回迷失的灵魂,让他们找到回家的路,王轻侯,如果你要救方丫头,我需要你的血。”
“多少?”王轻侯眉头都不皱。
“看到那个祭坛了吗?上面共有三百二十四个罗灵涧,你的血,要灌满所有的罗灵涧。”宁知闲说。
“没问题。”王轻侯说着就卷起了袖子,准备放血。
“急什么?”宁知闲望着他,眼神里有些复杂:“这只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