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逃避有用吗
抉月坐在马车里,马车窗紧闭,外面尽是吵嚷的人声,小贩的吆喝,幼童的嬉闹,还有妇人的脆笑,他听着这些声音恍如作梦般,面色凝滞得许久未曾变过表情。
直到外面的樱寺轻敲了一下门:“公子,咱们到了。”
抉月推开马车门,望着公子府,目光复杂得似有一万句话无法找到头绪,最后只是轻叹声气,下得马车来。
“公子,我去找剑雪和应生,可以么?”天真无忧的少年总是能玩到一起去,家里的大人烦着世上的烦杂之事,他们只关心小伙伴最近又寻到什么新鲜好玩的事物。
“去吧,别玩得太疯了。”抉月笑道。
樱寺脆生生地应了声是,小跑着进了王公子府。
王轻候见得应生来,一声乐:“哟,这今儿是吹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抉月望了里面一眼:“方姑娘不在么?”
“喂,这里可是公子府,你上我府上不先跟我这个主人打声招呼,反倒寻起其他人了?”王轻候挡了下他视线,不满地说了他两句。
抉月笑道:“她不在也好,我有事要跟小公子你讲。”
“何事?”王轻候听他这样说,知道他怕是有什么关于方觉浅的事不愿让她听见。
两人进了后花院里,坐在凉亭中,王轻候府上的园子之好,在整个凤台城怕是都难寻出第二个来,毕竟有阴艳那样的巧手花匠在。
王轻候让抉月有话直说,抉月也不说客套话,直问道:“小公子近日来没有跟神殿起冲突吧?”
这话问得,阿浅这会儿还在卢辞府上,跟他商量怎么折腾月西楼呢,这算不算起冲突?
于是王轻候问:“神殿出事了?”
来的跟上抉月理了许久的话头,这会儿倒是理了出来了,道:“月西楼神使在查第八位神使。”
“她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王轻候问道。
“据她说,她算到第八位神使要出现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
“小公子您认为呢?”
王轻候深深看了抉月一眼,笑意凉薄得堪比这秋日的凉风:“你是担心第八位神使是阿浅,想让我别再叫她出现在任何神殿中人视线内,以免她被发现?”
抉月点点头:“小公子便不想吗?若她真是第八位神使,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现在全不记得,就让她做方觉浅,不也很好吗?”
王轻候微微勾唇,勾起一个毫无温度且让人心冷的残忍弧度,抬手倒了杯茶,声音里满是波澜不惊:“你倒是处处为她打算,替她着想。”
“小公子,此时不是争这种事情的时候。”抉月眉头轻皱,觉得王轻候这有点没拎清情况。
王轻候推了茶盏放在他面前,抬眸看着他,琉璃色的眸子里全都是常人无法靠近的冷漠疏离。
“那是争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抉月,“我并不会主动去寻找她的过去,可是当她的过去要走到她眼前时,我也不会阻止。”
“可是公子!”抉月忍不住低呼,“她若真的是神殿中人,她该有多痛苦啊!”
“所以你想拼命掩盖真相吗?”王轻候笑,“真相向来丑陋,她若真是神使,那这就是事实,不是你掩盖得住的。”
“你不怕她难过?”
“怕有用吗?”
“那她怎么办?小公子你这般自私,只顾着自己的想法,你有问过她愿意去接受面对这一切吗?”
“你有问过,我二哥同意你将这一切掩藏吗?”王轻候微微冷冽的目光看了一眼抉月,抉月面色一怔,王轻候继续道:“而且我只是觉得,越是去拼命掩饰这些东西,越是难做好准备去面对。逃避有用吗,逃避这些东西就不用承担了吗?真相之所以为真相,就是因为,他是藏不住的。”
王轻候与抉月可以说是两个极端的人,一个永远向前,风平浪静也好惊天骇浪也罢,他从不退后半点,一个温和坚守,和风细雨也好狂风骤雨也罢,他守得一方宁静便心愿已足。
于是他们在对待方觉浅是否为神殿神使这件事上,也有着迥然相反的反应。
抉月见说不动王轻候――其实他来这之前,就想过可能为是这样的结果,毕竟他从来都拦不住王轻候要做的任何事――最后他只得跟王轻候说道:“小公子,方姑娘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请你多做怜惜,别叫她受太多苦。”
王轻候不说话,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将来会如何鬼清楚,他怎么应诺?
送走抉月,王轻候倚在凉亭栏杆上,目光如死水沉寂,神色却偏是毫不在乎。
“阴艳,你卜一卦,看月西楼所说是否属实。”他突然出声道。
花丛里的阴艳站起身来,身上还带着些泥土清香,她笑看着王轻候:“回小公子,刚刚你与抉月公子说话之时我便已占过了,属实的。”
“嗯。”
“抉月公子还有些话没跟你说。”
“比如?”
“比如这第八位神使有可能是改变神殿格局的重要人物,也比如她生她便死,还比如按方位来说,她就在凤台城中。”
看来是不同的占卜方法得出来的东西多少有出入,月西楼目前至少未知第八位神使就在凤台城。
王轻候听了阴艳的话,轻轻点了下头,目光都痴直了:“嗯,知道了。”
“小公子是在难过么?”阴艳走过来站在亭子下方,抬头望着王轻候。
“没有,公子我只是觉得,世事好笑。”王轻候伸了个懒腰,果真笑起来,“得闲你多算算这第八位神使的事,有什么新的情况就都告诉我。”
“是,小公子。”阴艳点点头,却觉得王轻候的背影上,似乎背负着万千把利刃。
“看什么呢,小公子这是怎么了?”花漫时走过来,手搭在阴艳肩膀上,瞅着正慢走离去的王轻候。
两人虽因为应生的事,有那么一点点荒唐,但是好在两人都不是小心眼爱计较的女子,未曾生出多少嫌隙来,本来这个我喜欢你你喜欢他的事就怪不得任何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