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天下和几个保安连忙赶过去把胡小爱和她前夫拉开。

　　她前夫怒道：“疯了！真是疯了！告诉你，下次你再偷偷来看儿子，我就报警，让你这辈子都看不到儿子！”

　　胡小爱哭得涕泪齐出，说：“他也是我儿子！你凭什么不让我去看他！凭什么！”

　　前夫冷笑道：“凭你现在这个疯婆子的模样。儿子跟着你，迟早也会变成疯子。”

　　胡小爱大声说：“儿子是向着我的！你让儿子见见我，他肯定会跟着我！”

　　前夫用卫生纸捂着自己脸上的伤口，说：“做你的春秋大梦。胡小爱，我是看在你是孩子妈妈的份儿上，这次就没报警。不然你又上一次征信！你仔细掂量掂量。”

　　胡小爱愣住了。

　　征信的后果太严重，一般的人都扛不住。

　　前夫找到安天下，指着胡小爱说：“这是个疯子，你们以后看到她就拦着她，别让她伤害我儿子。”

　　安天下说：“应该的。你受伤挺重的，要不要带你去校医院看看？”

　　前夫摇摇头，说：“谢谢，不用了。”

　　这时候，下课铃声响了。

　　胡小爱一直冲着校园里看着。

　　前夫也在原地盯着胡小爱。

　　片刻后，前夫从放学的人群中找到他儿子，护着儿子坐进他的车，带着他到附近的餐馆吃饭。

　　胡小爱看着车子发呆，然后朝着汽车消失的方向走去。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前夫开车送孩子回来了，叮嘱孩子以后就在学校食堂吃饭，想加餐的话就跟老爸打电话，老爸随时过来，免得被胡小爱抓走了。儿子点点头，接着走进学校。

　　前夫又来找到安天下和莫策，说是要商量一件事。

　　莫策和他就站在校门口商量。

　　前夫说：“我觉得应该增加人脸识别监控系统股的数量，光一个保安有这个还不够，最好所有保安都有。而且系统的提醒功能要直接联系到家长。比如胡小爱再过来无理取闹，系统就直接提醒我，我来考虑要不要报警。这样免得你们难做。而且我自己做判断的话，准确率更高。”

　　莫策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前夫又说：“除了校门口这里装人脸识别之外，其他的地方也要装。比如……”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说：“校车上！今天我儿子跟我说，前几次学校组织郊游，都坐在校车上出发。胡小爱一直跟着校车，到达目的后去见我儿子！有的校车还接送孩子上学放学，上下车的过程也给了胡小爱这种人可趁之机。所以，我觉得给校车的的司机也撞上带有人脸识别监控的墨镜。这样的话，一旦有危险人物靠近，司机就能看到。司机提高警惕，甚至把警报信息直接发给家长。彻底杜绝危险人士靠近。”

　　莫策眼睛慢慢烁烁光，说：“英雄所见略同！其实我也这么想过。但是……他们不同意啊。说光是安天下这么一套装备，就可能侵犯许多人的隐私，可能让很多家长感觉到不舒服。再来几套的话，恐怕他们更加不会答应。毕竟我的系统还在测试期间。”

　　前夫沉声说：“隐私！嘿嘿，在孩子的安全面前，个人的隐私算个屁。这个问题，我来解决！我得好好保护我儿子，不能让那个疯女人靠近他。”

　　莫策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前夫可不是一般的家长。有他的助力，人脸识别监控肯定能走得更远，走得更快。

　　……

　　到了莫千寻读小学三年级下学期时，有关部门批准了十套人脸识别监控系统。其中五套系统交给江师一附小的保安，五套系统交给校的司机。系统的提醒报警功能暂时没有直接连到家长的手机上，避免家长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而胡乱报警。报警的决定权仍然在莫策手上。在有关部门的监督之下，莫策负责十套系统的使用和管理。

　　保安的系统在值班的时候是打开的，下班之后就关掉了。校车的司机也是如此。在接送学生的工作时间，系统才会被允许使用。不在工作时间，系统自然关闭。免得司机滥用权力。

　　一般来说，江师一附小的学生都会有家长来接送。但是部分学生家长不太方便的话，学校就提供了校车服务，帮忙减少家长的负担。一附小师资力量强大，提供几辆校车不在话下。不仅有跑市区的校车，还有跑三环外的校车。因为江城实在太大了，三环外的广大郊区和城乡结合部都是江城。这里的学生平时住读，周末回家，这时候也需要校车。

　　批准更多的系统投入试用，这是一个信号，代表着越来越多的人信任人脸识别监控系统。

　　国庆放假前的一个星期，莫策收到校车司机发送过来的一条警报。

　　警报显示，一个不稳定性极强的女人正在跟踪校车。这个女人叫郭玉儿，她在跟踪车上的一个学生。这个郭玉儿身份比较尴尬。论血缘关系，她是这个孩子的亲妈。但是论法律意义，她似乎跟这个学生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郭玉儿不是儿子父亲的妻子。

　　她是个小三。

　　孩子父亲结婚多年，和妻子一直不孕不育。去各大医院检查后，他发现妻子身体有问题，这辈子不可能正常生育，尝试过多次试管婴儿，但是也都宣告失败。每次失败都给这对夫妻造成巨大的创伤，不仅包括身体上的受损，也包括心理上的打击。

　　万般无奈之下，两人走了一条歪路。妻子默许丈夫在外面找了个小三，跟小三生了个儿子，然后把儿子抱回来当做夫妻俩的亲生孩子抚养，最后给小三一大笔钱，打发她离开，不要再靠近他们家庭。

　　这个可怜的小三就是郭玉儿。

　　郭玉儿在那个丈夫的帮助下找了一份好工作，过上体面的生活。丈夫跟她相处一段时间后实话实说，大意是花钱买她的子宫生孩子。郭玉儿年轻，不知轻重，享受了一段纸醉金迷的生活就往自己了自己姓什么，半推半就地答应了。等到生完孩子，且孩子被人抱走之后，她突然领悟过来。那是她的孩子！她想见她的孩子！那对夫妻自然不会让她靠近，又给她一笔钱，让她走得远远的。

　　随着时间慢慢地推移，郭玉儿对孩子的思念越来越强烈。等到孩子上了小学，她就偷偷来看望自己的孩子，远远地看上一眼。后来，光是看，已经不能满足她的思念。她想跟她的孩子在一起生活。

　　不过，因为人脸识别监控系统，她无法靠近学校，无法靠近她的亲生儿子。

　　实在没办法了，她就想跟踪校车，企图在这里接触自己的儿子。

　　这些信息都在系统的识别之下。

　　随着征信系统的日益发达，“破坏他人家庭关系”这种行为也会被纳入，也就是说小三会被贴上小三的标签。小三自然也是重点关注人群。

　　这样一来，社会上的小三的确少了很多……

　　郭玉儿一直开车尾随校车，而且没有保持车距，此举太危险了。

　　司机通过墨镜所携带的通话系统联系莫策：“莫经理，怎么处理？要不要报警？”

　　莫策沉吟道：“我来劝她，暂时不报警，免得矛盾激化，到时候鱼死网破，反而不好。”

　　司机看了看后视镜，说：“那就等你的处理。”

　　莫策立刻给郭玉儿打电话。

　　人脸识别连她是小三都知道，她的电话号码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

　　郭玉儿没接。

　　莫策坚持呼叫。

　　郭玉儿忍不住了，接了电话，大声说：“谁啊！”

　　莫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说：“我是江师一附小的。我们注意到您正在跟踪我们的校车。这种行为非常危险。请您停止跟踪。”

　　郭玉儿怒道：“什么叫跟踪？我来看看我自己的儿子，这也叫跟踪吗？”

　　莫策说：“不好意思，您好像不是我们学生的家长。他的家长另有其人。我知道您有隐情，但是不能通过这么危险的方法来试图解决。建议您跟孩子的父母好好商量。”

　　郭玉儿咬牙切齿道：“那对贱人不让我见我儿子，我就是要见。当妈的见自己的儿子，有错吗？”

　　莫策说：“当然天经地义。可是，以您现在的特殊身份……那个学生不是您的儿子。为了避免酝酿车祸，请您停车跟踪校车。不然的话，我们就报警了。”

　　郭玉儿突然哭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报警啊！报啊！来抓我！反正我得了癌症，活不了几天，大不了同归于尽！”

　　莫策大惊，没想到郭玉儿得了癌症！

　　人脸识别早已经连上了医疗系统。而整个江东省的医疗系统都已经联网了，医疗信息互相公开。如果莫策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到郭玉儿的身体状况。但是人脸识别提供的信息太多了，他不可能一字一句地全部看完。

　　现在的郭玉儿是典型的亡命之徒！

　　为了再看儿子一眼，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莫策连忙联系孩子的家长，接着报警。

　　家长听闻后吓得半死，他们都去外地出差了，家里只有孩子的爷爷奶奶。计划着让孩子的爷爷在校车的停车点接孩子，谁知道会碰到阴魂不散的郭玉儿。

　　“郭玉儿来找过我很多回，想见孩子。那怎么行！当初说好了，一次性给一大笔钱，以后都别来了。她出尔反尔！你们一定得阻止她。”孩子的爸爸紧张地说，对自己的往事也不隐瞒。反正在人脸识别监控面前，根本不可能隐藏。不过，除非有许可，莫策也不能随便泄露。

　　莫策心里对这个孩子爸爸有些鄙夷，花钱买儿子！这事儿也干得出来。既然的干得出来，就要做好郭玉儿找上门来的准备。但是郭玉儿也不知道洁身自好，拿身体和感情挣钱……最终受苦的还是孩子。

　　报警之后，警察立刻采取行动。

　　那人脸识别带着定位系统。附近巡逻的交警立刻赶过去。为了避免郭玉儿发疯撞车导致车祸，民警让校车慢慢减速，找一个空旷的地方停下来。

　　车上的孩子见今天的路线和以往不太一样，顿时叽叽喳喳讨论下来。

　　司机的额头上、脸上、脖子上都是汗，特别怕郭玉玩命。

　　校车停下来之后，郭玉儿的车也停下来了，不停地拍着门，想要上来看儿子。

　　司机当然不肯开门。

　　郭玉儿拍门的动静越来越大，后来还捡砖头砸挡风玻璃。

　　车子里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好在校车质量过硬，特别是防风玻璃，即便用大锤子砸，短时间内也砸不坏。但是郭玉儿奋力砸玻璃的样子太恐怖。五大三粗的司机也看得害怕。

　　郭玉儿砸了一会儿玻璃，眼见无效，便大喊大叫：“小宝儿，我是你妈妈啊！快让妈妈抱抱！”

　　那个叫小宝儿的孩子吓得面色惨白，一声不吭。

　　坐在他身边的小朋友问他：“小宝儿，你有两个妈妈啊？”

　　另外一个小朋友说：“胡说，怎么可能有两个妈妈！”

　　在警察到达之前，车上的孩子的家长都得到了消息，都焦头烂额地往这边赶。

　　万幸的是，在郭玉儿打算往校车泼汽油时，交警赶过来了，阻止了她。其他的家长的纷纷舒了一口气，继而纷纷指责郭玉儿。郭玉儿哭道：“我见我自己的儿子不行吗！你们都是人吗？”

　　有的家长非常好奇，就去调查郭玉儿。

　　网络时代，一切都无所遁形。慢慢的，有的家长打听到郭玉儿是小三，但真的是小宝的亲生母亲。

　　此后，小宝是小三的孩子慢慢传开了。小宝的一家都抬不起头来，只好转校。而小宝的心理阴影，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消散了。

　　不过也是因为郭玉儿，人们对人脸识别监控系统更加信任。这套系统成功地通过了评估，开始大规模地推广使用，首先用在各大学校，接着是银行珠宝行，再就是宾馆酒店，然后是医院火车站，最后布满社会的每个角落。

　　而随着人们对基因检测的重视，基因检测的结果也纳入到人脸识别监控的收集范围之内。在人脸识别的注视之下，一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秘密。

　　莫策突然意识到，他释放出了一头成长速度惊人的猛兽。

　　这头猛兽已经不再受他控制。

　　现在他有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