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商量完毕，王相国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冷淡地对待老爸，对老爸心中的苦痛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司马正义的头痛和负面情绪会传给老爸。而老爸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即使受到剧烈痛苦的时候在他面前也是苦苦忍着，没有让他看出来。
其实他很老爸的关键原因是老妈的死。这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他把老妈的死归结于老爸，因为老爸年轻的时候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发明创造上了，钱没赚到，发明也没多少人认可，反而硬生生把一个小康之家折腾成赤贫之家，以至于急需用钱的时候找不到钱。如果老爸多把心思放在家庭上来，也不会发生这么多惨剧。
现在他渐渐能理解老爸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实现人生价值的权利。只不过有的人敢于付出，有的人怯懦，只能停留在口头上。
前者容易被后者看做是疯子。
后者甘于平庸。
王相国甚至还有点佩服老爸，能够坚持梦想那么多年。后来老妈去世之后，他又把所有兴趣爱好都扔了。想想看，这其中有多少的悲凉？等到自己工作后，还敢于追求自己的梦想么？
……
当务之急是阻止司马正义的野心。
王相国找到机会，向司马珏所要司马正义的电话号码，说他老爸有些事情想跟他商量。
司马珏虽然被洗了脑，但只不过是在涉及记忆芯片上的记忆被篡改了，整个人的人格和个体意识还健全。听到王相国打听这个，稍作犹豫，就把司马正义的电话给他了。毕竟她也知道记忆芯片的最初发明者是那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物理老师。
王相国记下电话，又给老爸发过去。
王将还是很镇定，说：“时不待我，我这就跟司马正义打电话。”
王相国心跳得很快，问：“要不要我帮忙？”
王将笑道：“你能帮什么忙？好好学习吧。”
王相国的心情突然很沉重，说：“爸，想司马正义屈服的话，就得折磨自己，不让自己睡觉。我怕你……会出事，长期不睡觉的话，会死人的！”
“没事儿，当年我搞发明研究的时候，也曾经三四天没有睡过觉。我撑得住，就看到司马正义撑不撑得住。他这些年来忙着做生意挣钱，日夜操劳，健康底子不一定比我好。”王将说。
“今天是周二，周五的时候我回家一趟，免得你出事。”王将知道自己基本上帮不上忙。
这次是老爸一个人的战争。
“好。看你自己，没时间就不用回来。”
……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上晚自习之前，他跟王将打电话，问感觉怎么样。
王将的声音很稳，说：“我昨天联系上司马正义了，提出了我的要求，他骂我神经病，我说咱们等着瞧。昨天晚上我没睡觉，一直在看电视，一口气把一个抗战的电视剧看完了。到现在为止差不多三十六个小时没睡觉了。好困，但是没有其他的感觉。司马正义估计困得不行了。”
王相国心里直叹气，说：“保重身体啊。”
……
第三天的傍晚时分，他再次联系王将。
王将的强调里透露着兴奋，说：“司马正义主动联系我了。哈哈，六十个小时没睡觉。真的是有点头痛了，但是他肯定比我痛得厉害，所以才来找我。但是他说话的那个语气我很不喜欢，说什么给我点钱，让我好好休息。我说门儿都没有。”
王相国很不放心，问：“他会不会来报复你？”
王将大声说：“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怕他报复？我自己不睡觉又不犯法，谁能强迫我睡觉？你看，他怕了。”
王相国听得出来老爸的声音有点不对头，故意大声说话，为了就是刺激自己，不让自己睡觉。
他有些担忧了。恨不得把一号芯片装在自己脑袋里。他年轻力壮，几个晚上不睡觉对年轻人的身体造成的损害不算是一个回事儿，休息几天就好了，但是老爸一把年纪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唉。
可是除了这点，他又找不出更好的办法。
……
第四天是周五。
中午时分他就跟王将打电话，但是没打通，对方显示没电关机了。
王相国不由得焦急起来，担心老爸出事。
他突然极其自责。自从初中以来，他不仅跟老爸的交流很少，跟左右邻居的沟通基本为零，一心趴在学习上。不然现在还可以请邻居看看老爸咋样了。
放学后，王相国急忙回家，看到自己小区单元楼楼下聚集着几个陌生人，估计是司马正义的人。他也顾不得许多，只想看看老爸现在怎么样了。
冲到家门口，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差点把钥匙扭断了。
进屋一看，客厅沙发里没人，电视机在放着央视新闻台的节目。
“爸！”
他大声喊道。
没人应。
他更加心慌了。
接着，他听到射击的声音。
这声音很熟悉。
虽然他基本不怎么玩电脑游戏，但是不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这是cs游戏里的开枪声。闻声望去，他看到老爸蹲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打游戏。
王将身体瘦削，竟然能够整个人蹲在椅子上！
王相国也不胖，但是做不到这个姿势。
……
“爸。你感觉怎么样？”
他走到王将身边，喊了一句。
王将没听到。
他看到桌子上摆着不少的啤酒瓶子，顿时心中一堵。他知道王将的酒量也不咋地，而他喝醉酒的反应和很多人不一样。有的人喝醉酒就醉晕了，趴在桌子上睡觉，雷打都不醒。王将却睡不着，一闭上眼就头痛。
王将肯定是为了不让自己睡觉才喝这么多啤酒。
五十岁的人了，受得了么？
他用手拍了一下王将肩膀。
王将回过头来，笑了笑，说：“好久没玩游戏了，以前年轻的时候喜欢玩，没想到这款游戏还没有落伍，还有这么多玩家，但是我的技术都生疏了。”
王相国吓一跳，老爸黑眼圈极其严重，眼袋似乎能装两斤水，嘴唇又干又裂！
这是三天没睡觉的结果！
王相国一阵阵心疼，说：“扛不住就算了吧，司马正义野心再大，跟咱们没关系了。就算他统治全球，我们也管不着。”
王将笑道：“傻孩子，被人控制的感觉可不好受，尤其是思想自由也被控制。大的不提，就说司马珏，她也被控制了，你不想救她吗？”
王相国默然，然后说：“可是，你扛不住啊。”
王将挥挥手，又开了一瓶啤酒，说：“没事，我扛不住，司马正义更扛不住。他已经跟我打好几个电话了，还想找人来搞我。哈哈哈，他怕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往窗户下面一跳，摔成植物人，他也变成植物人。哈哈，两败俱伤，看谁玩得起。”
王相国看到老爸已经开始不正常地兴奋了。
三天三夜没睡觉！
……
他陪着老爸打游戏，维持大脑的兴奋。
很明显，王将又疲惫又兴奋，而且头痛无比。
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天黑之后，王将昏昏欲睡了，游戏声音放到最大也无法让他保持清醒。
王将的头在钓鱼，时不时地磕在桌子上。
磕到之后就醒了。
看着王将憔悴的模样，王相国伤心极了，哭着说：“爸，算了吧，咱们不玩了。”
王将不说话，猛地站起来，找出两瓶药，打开盖子，各吞了五片。
王相国拿过药瓶子一看，发现分别是利他宁和莫达非尼，都是神经药物，让人短时间提高注意力保持清醒。这是给病人用的，而且副作用很强，其中一个副作用就是头痛！
健康人吃了，头痛得更厉害。
王将头痛欲裂，捂着头，也哭出了声，嘶哑着声音说：“孩子啊，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老妈啊。我害死了你妈，又毁了你一生，我真没用啊。”说着，猛扇自己的耳光。
王相国拉住王将的手，哭道：“爸，我错了，我一直都错怪了你。咱们放弃吧。司马正义能够成功，能挣这么多钱，神经肯定比一般人坚韧，咱们斗不过啊。算了吧！”
两人哭成一团。
王将擦了擦眼泪，虚弱地说：“我受不了，头好痛，想睡觉。但是，不能睡！”他顺手从桌子上摸出一支铅笔，猛地扎在自己大腿上，立刻疼得惨叫，但是增加了片刻的清醒。
王相国一阵阵的绝望。
老爸打算扎第二下时，司马正义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那边传来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王老师，我甘拜下风，我投降。但是你让我公开芯片的秘密，回收销毁所有芯片，这会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后续还有数之不尽的官司要打！还不如杀了我。”
王将突然从歇斯底里中回复到平静，如同聊家常一般，说：“那你想怎么办？”
“王老师，我知道您是个伟大的发明家，当年的条件限制了您的才华。这样吧，我放弃所有芯片，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您到我们公司来帮忙，尽情发挥您的创造天才，但是发明专利权要分我一半。我需要从您别的创意里找出商业利益。大家双赢，怎么样？”
王将看着王相国。
王相国轻声说：“好机会，但是你得限制他们的应用方向。”
王将咧嘴一笑，放下电话，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嘴上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
几天后，司马正义宣布了记忆芯片的危险之处，表示回收，并且赔偿各位用户的损失。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用户的家长都唾骂司马正义，并且打官司告他，同时也只能让孩子去摘除记忆芯片，免得孩子一直受人控制。
记忆芯片风波告一段落。
几乎所有人都去摘除了记忆芯片，只有一个人没去。
那就是刘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