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人羡慕林宝茹,就有人替她愁得慌。只是今日到底是人家大喜的日子,便是有些关于刘家少爷的难听话,也没人不开眼的故意提起来。
刘书来穿着喜庆的新郎衣裳,胸前还被绑上一朵很大的绸缎花,一道上都是昂首挺胸的。若只是瞧着他骑马带花的样子,还真不免被人说上几句一表人才。
尤其是在大伙儿接着刘家撒出来的铜板时候,那眉开眼笑的贺喜声就越发真心了。
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把二房挤得水泄不通,也亏得如今二房院子大,不然怕还得闹出笑话来。
林满仓见花轿进了院儿,就小心翼翼的背着自家妹子出门。
“大妹,大哥背你出门,你不要怕。”林满仓嗓音有些沙哑的叮嘱道,“去了婆家只管挺直了腰板过日子,受了气也不要怕,回来跟大哥说......哪怕咱作坊不要了,大哥也能养得起你......”
“不要像娘一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林满仓平日里的话极少,如今这般仔细说着妇人间才会说的贴心话,可以算是破天荒了。
“要是刘家少爷跟你耍混不吝,你也别忍着,记着咱家是穷,可也不是任由他磋磨轻贱的。”
这些话,林满仓心里不知琢磨了多久。看过了自家娘亲的经历,他对几个妹子大抵就只有这么些要求。
林宝茹趴在大哥的肩膀上,本来已经忍下的泪意,又有些涌到了眼眶里。
她裂开嘴笑了笑,最后只能哽咽着应了声。
随后,在一阵喜庆的敲锣打鼓声中,她被稳稳当当的送进了花轿里。
隔着轿帘,林宝茹听到来观礼的人接连说着吉利话跟喜庆话,就连里正跟几个同族大辈的叔公都赶上来嘱咐了几句。这般一说,倒是让林宝茹恍惚着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
起轿的时候,二房请的管事儿抬手招呼着自个村的汉子开始放炮仗,随后鲁大娘就抬着笸箩开始往轿顶撒茶叶跟米粒。
这场亲事,排场不可谓不是声势浩大。
八抬大轿上的穗子随着轿夫的动作上下晃荡,在微弱的光里格外显眼。
而骑马走在最前头的刘书来,也不知怎的,就觉得自个忍不住的要回头看上那轿子几眼才舒坦。
也不知那颗黑心莲,这会儿想什么呢!是哭呢,还是笑呢。
林宝茹坐在晃晃荡荡的轿子里,直到有些累了,那轿子才停下。
心里渐渐平静下来的林宝茹,任由下轿小娘领着自个下了轿子。而后,她就听到曾跟在刘书来身旁胡闹的陈嵘几个,嬉笑着打趣了刘书来一番。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就被下轿小娘领着往前走起来,然而还没等她走上几步呢,捧着苹果的手就直接被人腾空拉住。
“前头有木马鞍子,抬脚迈过去。”耳边传来一身不满的冷哼声,旋即就听得素来不成体统的刘书来,别扭的小声叮嘱着她。
林宝茹愣了愣,旋即感到微微拉着自个衣袖的下轿小娘松了手。她心思回转,片刻就猜到,大抵自个还没进门呢,就遇上了想看笑话的人。
她倒不觉得这是下轿小娘故意不提醒的,毕竟,小姑娘也不过五六岁,能有什么城府?想来,这事儿得是旁人撺掇的,若她一时不查踢了那马鞍或是踉跄一下,不吉利是小事儿,怕是得成了旁人嘴里的一桩谈资了。
林宝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了谢,旋即任由刘书来牵着她进了门。
也亏得帮着迎亲的周夫人心思转的快,一见刘书来伸手,就赶忙善意笑道:“瞧刘少爷多紧着少夫人,都错不开眼咯。”
她这么一说,喧闹嘈杂的人群就跟着笑起来。原本想嘲笑新嫁娘泥腿子出身没个规矩的人,肚子里想好的说辞,再没机会出口了。
大概是周围全然是陌生人,且林宝茹又被蒙住了头半点看不清旁人神情与算计,尤其是经过跨马鞍的事儿后,使得她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倒是刘书来小心捏了捏她的手指,自信满满的小声宽慰道:“没事,府里的人都是我娘挑选过的,没人敢给你下绊子的。”刚说完,他就想起刚刚在门口的事儿来,不由心虚的抬手蹭了蹭鼻尖,转口说道,“那啥,刚才的事儿是个意外。你要是在碰上那样不长眼的,直接把人骂出就行,反正只要有我,在家里你就能横着走。”
林宝茹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也能想到,这人现在肯定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也不知怎的,她的心忽然就轻松下来了,甚至还没忍住轻声嗤笑了一声。
俩人一直进了大堂,刘书来也没松开手。
虽然刘书来觉得浑身有种火急火燎的不自在,可还是觉得这时候自个松开手,有些不厚道。
至于那点别扭,好像也能克服一下。
林宝茹也有些不争气的红了脸,这么被个男人拉着手,她内心不可能真的毫无波澜。尤其是感受着那手掌里的温热跟干燥,更让她莫名觉得许是嫁给他,也不是什么很差劲的事儿。
甭管怎样,俩人算是顺利的拜堂成亲了。随后,刘书来接过红绸缎,把自家新娘子领进了新房。
也就是在她刚在床上坐稳的时候,一阵嬉闹声就传了过来,接着就见一群人冲着刘书来挤眉弄眼的调笑起来。
而跟着周夫人一道进屋的妇人,也和善的跟着起哄说要看新娘子。
于是,周夫人递了撑杆给刘书来,常喝道:“称心如意掀盖头,夫妻美满白头老......”
刘书来只觉得心头砰砰乱跳,那感觉压都压不下去。就是之前连着赌上三五日的时候,都没这种轻忽忽似乎要飘起来的感觉,真是快要了他的命了。
他趁着没人注意,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而后在大家的起哄声中轻轻挑开了盖头。
就在盖头被挑开的一瞬间,刘书来就有些后悔了,恨不得再把那土丫头的脸再遮挡起来。
这这这......他眨了眨眼,觉得本来就有些不太好的心,彻底要飞出来了。
这还是那土丫头吗?怎的这么白俊喜人,坐在那垂着眼都俏生生的让他错不开眼,甚至刘书来还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乖乖,自个怕是娶了个会变身的妖精吧!
之前那个黑不溜秋黄不拉几,干瘪的没胸没屁股的土丫头,怎的一眨眼就这么好看了?
不等他回过神呢,陈嵘就已经挤着人过来,嬉闹道:“来哥,你是好福气啊,嫂子这么一装扮还挺好看啊。”
说着,他就想逗弄一直垂着眼不吭声的林宝茹。倒不是他孟浪,实在是老话都说了成亲三日无大小。掀了盖头,大伙儿吵房时都会先逗新娘开口,还有胆子大的还要看新嫁娘的衣裳上五颗纽扣跟脚髁头。
然而还没等他去瞧那嫁衣上的扣子呢,就被自家来哥一把捂住了眼,“看啥看,这是老子的媳妇,想看回家自个娶去!”
他这一开口,惹得来吵房的人都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不过大家都知道刘书来是个不按常理来的,所以就算吵房也不敢真闹得他不高兴了。所以,嬉笑过后,就有妇人起哄让俩人喝交杯喜酒。
这酒水是刘夫人亲自挑选的,入口绵软不呛人,纵然是不怎么喝酒的林宝茹品出了几分甘甜。
许是喝了酒,又或者是离自个极近的这男人不停的对自个眨着眼,使得林宝茹的面容不自觉就有些红了起来。
俩人喝过交杯喜酒,刘书来就开始往外哄还想闹新娘的人了。他对别人家娶媳妇的事儿不上心,也从来没有吵过房,这会儿自然也不乐意看着他们调笑自家媳妇。
至于这点小心眼里,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他现在可顾不上琢磨。
陈嵘还探着脑袋冲屋里的林宝茹招手,就是一直拉着他的张勋盛都没能拦得住,“嫂子嫂子,看我看我,你快管管来哥......”
可还没等他蹦跳着说完呢,就被刘书来面无表情的一巴掌摁了下去,然后屋里的林宝茹就只能听到呜呜咽咽的反抗声。
等屋里清净下来后,林宝茹才轻笑一声,也不知是笑陈嵘还是笑刘书来。
其实她还真怕闹洞房,之前打鲁大娘几个那听说了不少,为着热闹喜庆,闹洞房的时候不分大小男女胡闹一通。若是碰上好事儿爱嬉闹的,怕还得让小两口做许多暧昧的小游戏。在这之前,她还想着若遇上了,只能想着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没想到,刘书来那看似做事儿不着边际的人,此时却帮她挡去了那份尴尬。
边上丫鬟见她心情好,赶忙上前说道:“少夫人,奴婢伺候您换妆吧。”
林宝茹点了点头,任由她帮着自个卸了繁杂的发髻朱钗,然后又去洗了脸。院子里的正屋显然比自家盖的房子更讲究,光是盥洗室就分了两处,里面可以沐浴,外面可以梳洗,倒是方便的紧。
那丫鬟也不是个胆小的,见自家少夫人打量着盥洗室,于是笑着解释道:“这是夫人早早让人修改过的,还有那些玫瑰皂跟玫瑰水,一应的胭脂水粉眉黛石跟朱钗发簪,都是紧着少夫人这里的......”
听了这话,林宝茹心里就有些感慨了。不提刘书来可不可靠,至少刘夫人待她算是好的。
一时之间,她倒是不知该庆幸不用面临险恶的婆媳关系,还是该惆怅还未生感情就嫁给一个纨绔来。
这里的胭脂跟水粉都是自家作坊出的,她用起来自然十分顺手,奈何那眉黛石却让她有些无从下手。这也是她迫切的想要生产眉笔跟眼影跟眼线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