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日午后，公寓窗外的幼儿园安静地伫立于一片火烧云的艳阳天下，我和景然在窗前并肩而立，静盼夜幕降临。
就在那天，我们共谋了一个计划，一个能帮助景然和小月重获自由的计划，一个能让我接触到一切真相的计划。
凭景然和我对路慎行与立东之间的关系的了解，我们都认为，如果景然到我这里来的话，我是一定会告诉路慎行的，所以，为了不让路慎行起疑，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路总？”我在窗边对着电话那头低语，景然就在我的身旁，大睁着一双莹莹的桃花眼，殷切地望着我。
“哟，东哥，这么客气呢，叫我慎行就好。”路慎行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明天下午第二阶段第一次实验计划有什么变动吗？”
“不是。”我故意压低了声音，皱眉道，“是景然……他居然跑到我这里来了。”
“哦？”路慎行停顿了片刻，问，“他怎么会到你那里去呢？他不知道你和芸清的关系吗？”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但他昨晚喝醉了，一直嚷嚷着要找你报仇什么的，我这不是担心那个时候把他带去找你会出事，所以现在等他酒醒了才给你打电话的嘛。”我答道，视线和景然撞在了一起，景然眉眼一弯，看上去有些害羞的样子。
“好，我知道了。”路慎行听上去不为所动，随口说，“我可不是垃圾回收站，别有的没的都往我这里带，就跟我他说我很忙，没空见他。”
我没想到路慎行会这么说，确认道：“这样吗？”
“是这样，那我们明天实验的时候见了，我先挂了。”说完，路慎行就挂断了电话。
2
“最近你不在路慎行那里，小月一个人在家，不要紧吧？”我问景然，没有看他，心里则有些奇怪，昨天景然踩碎那些能监视我们的隐形眼镜，路慎行却似乎不为所动，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了吗？
“不要紧的，路慎行家的保姆一直对她很好。”景然的话语听上去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毕竟，他忧心忡忡的神色出卖了他。
不过，他努力扬起嘴角，悠悠道：“我们不是都计划好了吗？如果计划成功了，我和小月或许就能自由。”
没错，我和景然的计划是明确的：我负责好好做实验，将实验推进到第三阶段的反量子化，好让被量子化了的芸清通过反量子化回到我们的身边，景然则要用“换脸实验”的纳米机器人干扰器去验证一件事——路慎行的身份。
我点头道：“那我们就按计划行事，‘换脸’实验的朋友我已经联系好了，他们周一会把干扰器给我的。”
3
那天晚些时候，我正温故自己的论文，那里面介绍，量子武器技术的研究初衷是为了靶向消除癌细胞——“没有人生来就是孤身一人，在宇宙的另一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量子纠缠体，本体的存活是否便可推测纠缠体的存活？纠缠体的消亡，是否也预示着本体的消亡呢？量子武器原型机便为证实该假说而建造。
……
靶向消除癌细胞，就是在不开刀、不刺激体内癌细胞的情况下，靶向扫描被试对象体内受体癌细胞的量子态特性，然后生成受体癌细胞的量子纠缠体，并通过消除受体癌细胞量子纠缠体的方式，‘隔空打物’，将被试对象体内的受体癌细胞清除。这项技术目前仍在实验中…..”
“我们今晚吃什么？我有点饿了。”景然轻柔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过头去，看到他正在我们今天下午临时搭起的画架边席地而坐，他身前的画架上是他勾勒的那片蔚蓝星空。
其实在了解到景然之前的经历之后，再看到他创作出这般梦幻而浪漫的景色时，我对他是肃然起敬的，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他心中的光从未熄灭，心中的美好与柔软也从未改变。
他，温柔、漂亮，而且强大。
4
“你还知道回来？！”
周一的中午，路慎行似乎已经在自己的宅邸里等待良久，景然刚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路慎行向他挥舞的巴掌和怒吼：“胆子大了？敢违抗我了？给你的隐形眼镜还敢给我踩碎了？！”
但是，这次，景然没有再生生受着，虽然被打得一个趔趄，但他尽全力用自己的胳膊抵挡住了，而没有像平常那样摔在地上。
景然紧紧攥着路慎行的手腕，抬眸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眼尾殷红，如两把血染的刀刃。
小木看到景然的反抗，从客厅的一个角落里走了出来，却被路慎行吼了回去：“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说着，路慎行从景然的手掌里猛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景然看到小木，突然失了一些气势，生硬地说：“是你让我去他那里的。”
“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对吗？”路慎行问，“你别装了，你根本不在意立东，也从没在意过JJ，你只在意你自己，只要那些人能帮到你，他们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对不对？”路慎行继续咄咄逼人道，“要是做错了，你就怪他们，说是他们逼你去做的，这样，要是有什么你该做而没做的，你也不会良心不安，是因为他们没逼着你做，对不对？”说着，路慎行又对景然动起了手，但景然却再次反抗着推开了他。
路慎行一怒之下，两手并用，攥着景然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他道：“总之，错的总是别人，你永远都不会错，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景然摇着头，奋力想要推开路慎行。
路慎行松开了景然，话锋一转，道：“我知道你不爱负责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说着，他气呼呼地往客厅的落地窗边走了几步，捋了捋自己的绛色西装。
景然则望向摆放在客厅里的高尔夫球筒，那球筒离他只有咫尺之遥，但是，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袭击路慎行的，而是要问出真相。
景然下定决心，转头望向路慎行的背影，并问：“你不是路慎行，对不对？”
秋日的寒意渐浓，雾霾如期而至，宅邸的玻璃窗外是模模糊糊的一片高楼塔尖。
“我不是谁？”路慎行正好笑地回头，却见景然对着他按下了“修容”实验的纳米机器人干扰器。
路慎行见状大步上前想要去抢夺，却突然脚下不稳而跪倒在地。
“住手！”路慎行低吼，但他的声音发生了变化，带着一些电音，听上去变得更年轻了。
小木又从那个角落里走了出来，却再度被路慎行吼了回去，但他看到路慎行的变化很是疑惑，对他的处境也很是担忧。
景然没想到路慎行会摔倒，小步上前，并在路慎行的身边俯下身，他想看清那张脸——他害怕他的猜测被证实，又希望他的猜测是真的。
路慎行猛地抬头，他脸上的纳米机器人受到干扰，队形不整，浮现出了原有的模样，以至于路慎行的脸上像是附着了一层白色的颗粒盔甲。
他原本的眼睛和鼻子露了出来，但那上面却遍布着可怕的疤痕，沿着下颚一直到前额，呈对角线，就像在他的脸上打了好几个叉。
景然认得那张脸，哪怕这张脸全被毁了，看到那个清亮的眼神，他就能认出来——那是JJ，他面前的路慎行是JJ！
惊骇在景然的周身游走，他手里握着的干扰器掉在了地上。
真的……真的是他？景然还没完全接受这个真相，只觉得后脑勺被人猛地一击。
他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