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面鸟
刚拿到这本旧书不久，我就把它塞进了路边垃圾桶，而它现在又回来了。
肯定是邹梓发现了我的恶行，趁我不注意从垃圾桶里捡出来，于是这本令人不快的书带着不明污渍躺在桌子上，与我大眼瞪小眼。
可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拿回来，又什么时候放到这里的呢？
我原本就对旧书收集毫无兴趣，邹梓却乐此不疲，真让人理解不了——好吧，她对各种团体活动都很有兴趣，我应该早就习惯的。
收集旧书有什么意思？
且不说这听起来就像是退休职员娱乐中心的老年人的主意，我实在想不出，在网络资源如此发达的当下，有什么东西是非要靠发黄的纸页才能保管，还有一群人为此成立社团……
莫非是想在书中淘金？
我满怀期待的一页一页翻过去，并细细检查了封皮和封底。
没有暗页和夹层，只有一张长方形的纸书签掉出来，里面恶作剧式地封印着一根白头发；再仔细摸摸，看似是纸的材质摸起来却意外粗糙，不似纸的光滑细腻，倒像是布料或者树皮……
综上这就是一张普通的书签，看来我不是一个随手就能翻出大航海时代藏宝图或者盘古开天时代武功秘籍的漫画男主角。
另一旁，邹梓拾起那枚被我随手放置一边的书签，看了一会，突然噔噔噔跑出门去，接着又拿着她的那本山海经进来，从书里抖出一张纸片。
“你看，”她激动地嚷嚷道，“是情侣书签！”
我接过来仔细一看，里面也夹着一根白头发！
这究竟是谁的变态爱好，把白头发做成书签，是打算永远流传下去吗？
更不可思议的是，我明明把我的书扔掉了，可是一觉起来它却好好地放在桌子上，冷冷地嘲讽着我，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把它扔掉过……
我真的把它扔了吗？
真是的，无论是这两本旧书，还是白头发书签，都如此邪门，怎么会有社团喜欢收集这种令人不快的东西呢？万一上面有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万一是带着诅咒呢，万一这是什么邪教仪式，我虽然不信世间有鬼神，可是也不想亲身经历灵异事件啊。
在去往青旅外的大排档的路上，我和邹梓仍旧对此事争论不休。
“你怎么变得这么迷信，你不是一直说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鬼吗……倒是这个书签怪有趣，没准是一件上古法器呢~”
“上古法器？你刚说了我迷信！”我抗议道。
“鬼神之说也许无稽之谈，”邹梓挥挥手，表示不屑于我等文盲一般见识，“可是仙术法器却真的可能存在，它们的故事经过美化修饰，变成一个个传说流传至今……”
“一根千古流传的白头发，”我干巴巴地附和道，“古人的想法还真是奇怪啊。”
“用头发做书签有什么奇怪的，欧美电影不经常出现中世纪时代的人物把头发放在项链或者怀表里留给爱人的桥段吗？多浪漫。”
这种巫毒道具一样的玩意哪里浪漫了？何况你根本不认识头发的主人，夹在书里不觉得膈应吗！
邹梓已经对路边的一家小小的店铺产生了浓厚兴趣，她独自走进那家流淌着枫糖色灯光的店里，把我一人丢在门外。
店铺实在太过狭窄，我便留在外面，无所事事地眺望西天的云彩。
就在这时，我又有了不详的感觉，这次的感觉比之前更具体强烈——有人在我背后盯着我。
这条柏油小路正穿过一个小村落通往一片海滩，来来往往的游人并不算少，时常有人在游玩的时候疏忽大意丢失财物，我料想可能是被贼盯上了，于是装作漫不经心地把背包从后面拽到前面，并利用这个空隙迅速侦查了背后。
然后，我看到了就坐在店门口消防栓上的监视者，那似乎是一只青色的迷你仙鹤，长着一簇长长的白色尾羽，赤红的腿又细又长，最可怕的是，它居然有一张人的面孔。
我一时间不知先吐槽“海滨城市的垃圾桶上居然站着一只迷你鹤”还是“迷你鹤居然长着人的脸”还是“这脸看起来很面熟似乎不久前见过”。
情急之下，我居然冲着鹤傻笑了一下；这一招本来被我用来应付路上遇见有人打招呼却根本想不起来对方是谁的尴尬局面，既能蒙混过关又不会让对方尴尬，简直屡试不爽。
但是这只人面鹤的脸上却显露出深深的鄙视，那生动的鄙视表情太过出神入化活灵活现，就连作为人类的我都甘拜下风。
如果不是邹梓在背后猛拍我一下，我大概会和一脸鄙夷的人面鹤对视到天荒地老。
邹梓手里拿着两支爆浆鸡腿和两杯烧仙草，热气腾腾的香味把我拉回现实中，让我一时间有些恍惚；等我从爆浆鸡腿和烧仙草的春秋大梦中醒来，那只人面鹤早就不见踪影了。
接下来去海滩的路上，我试探性地讲了之前所做的怪梦，又在结尾之处加入刚才的奇遇，本来只是当做佐餐闲聊，没想到邹梓的表情居然认真起来。
“这一定是某种预兆，”她兴奋的两眼放光，“要不然我们再回那个小店门口看一眼，万一你做的是预言梦呢？”
“怎么会是预言梦呢……”
“回去看一下啦，就一下下~”
邹梓不愿意错过任何奇遇的机会，我真是见了鬼了，从小到大，陪她玩笔仙跳鬼格画招魂阵大半夜对着镜子削苹果之类的吊诡之事不知干过多少，可是这次不一样，我是真的看到了不该存在的生物。
即便如此，我还是跟着她往回走，一方面如果不去她肯定要唠叨很长一段时间，另一方面，我也想确定一下那个超现实的生物是否还在那里。
不知邹梓看见人脸鹤会是什么反应，是如好龙的叶公一样，还是立马接受这种设定？我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微妙心情，和邹梓回到了刚才买鸡排的小店门口。
红色的消防栓上空空如也，人面鹤早已不知所踪。
“唉，什么都没有嘛。”邹梓不甘心似地蹲在消防栓前，用小树枝拨弄着柏油路边的绿化带。
“都说了只是梦……”我无可奈何道，眼看着天色已晚，再过一会海水就要涨潮了，再不快点动身的话……
“你们在找什么东西吗？”
就在我们打算离开时，一个声音从小店里传出，一个年龄与我们相仿又格外面熟的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玻璃门后，笑眯眯地望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