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1-06
华朝,西北,绝城沙漠。
烈日下的黄沙,释放出叫人难耐的燥热,延绵无尽的沙丘,如无数凝固的浪涛,叫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除了热,还是热。
广阔的沙漠中,除了偶尔骑着骆驼穿行的旅队,唯剩一片死寂。
然,就是这在这样一片沙漠里,却座落着一间客栈。
灰青色的墙,金色的琉璃瓦,梨木的门窗,廊檐下雕刻的花鸟图案栩栩如生。每当晌午,屋顶上的片片瓦砾,便在烈日的照耀下折射出炫目的光,仿佛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它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飞来客栈。
试想,当人们在严酷的沙漠中长途跋涉,身体疲惫不堪时,眼前突然出现这样一间美轮美奂的客栈,会不会如同做梦?
这般华丽壮观的建筑,倒真像是从天上飞来的。
只是,开客栈不选在热闹的街巷,偏选在这杳无人烟的沙漠深处,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虽然华朝是当今最强大的王朝,繁荣的经济,鼎盛的国力,叫周围的小国不敢贸然来犯。但是绝城沙漠处在华朝与雪桑国交界处,局势比较混乱,近几年更时常有劫匪作乱,这些劫匪抢劫完钱财就杀人灭口,手段极其凶残。
故而,神秘的沙漠,也是充满危险的沙漠。
莫非,这间客栈会是一家黑店!?
因为太过危险,相较以前,如今穿行沙漠的商旅已经少了大半,就连那些常年行走江湖的,路过此处,也不由不小心谨慎。
饶是如此,还是有不怕死的前来入住。
沙漠里环境虽恶劣,夜景却格外壮观美丽,每当夜幕降临,泼墨般的夜空中,千万颗星辰聚集在一起,褶褶闪耀,璀璨生辉。
客栈三楼一间雅致的房间内,蔚紫衣临窗而坐,一双玉白的手正弹奏着古琴。她眼睫微垂,神情浅淡无澜,气质明明温雅如风,奏出的曲子却说不出的磅礴大气,铮铮之音中,似乎蕴含着千军万马,让人闻之不由精神振奋。
琴音正高亢,绿儿却一脸慌乱的跑了进来,"小姐,大事不好了!"
蔚紫衣不为所动,继续弹奏,如莺般清晰的嗓音穿透了琴声,"绿儿,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外面不要叫我小姐。"
蔚紫衣妆扮成一名翩翩公子,为了出行方便,此次她与绿儿、素雅皆是男装扮相。
为了避免身份暴露,她已事先叫素雅为自己易了容,眉用黛画得更浓,戴上人皮面具的五官,细看之下表情稍显僵硬。当然,这丝毫不影响她的清雅俊逸。
她身着一袭素淡的白衫,式样简洁雅致,宽宽的袖口,疏疏绣着几枝竹,袍袖舒卷间,隐有淡香从袖中逸出,幽淡清冽,好似就是从那些竹叶上散发出来的一般。
竹乃君子,此时的蔚紫衣,亦清雅如谦谦君子。
气如傲兰,飘逸俊秀,如此出众的气质,就是真正的男子,也难以与她相较。
就连跟随她多年的绿儿与素雅,在第一次看到她男装妆扮的时候,都忍不住惊叹她的俊逸迷人。
素雅站在蔚紫衣身旁,正为她沏茶,见绿儿如此冒失,不由问:"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跑得太急,绿儿仍在喘气,"方才我收到府中的飞鸽传书,圣上要为小姐赐婚了!"
蔚紫衣眼底闪过一丝惊异,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又恢复了平静,袖下的琴音依旧如波涛般涌动,微微扬起唇,"那上面有没有说,圣上为我赐婚的对象是谁?"那模样,仿佛是在谈论别人的事。
绿儿回答:"是御王。"
"哦?"
蔚紫衣挑了挑眉,神情更为错愕。其实在去年皇后的寿宴上,皇上就曾向爹爹提起赐婚的事,当时爹爹以她体弱多病为由婉拒了。原本以为这件事会就此作罢,怎想皇上还是下了圣旨,赐婚对象还是御王。
御王夜染尘乃当朝五皇子,在众多皇子中,不论智慧,才华,武功,还是能力,他无疑都是佼佼者。
因着爹爹在朝为官多年,蔚紫衣对诸皇子间的争斗也多有听闻,这位五皇子本是皇位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只是他本人似乎对皇位并没有太大兴趣,三年前他主动请缨去了边关,远离了帝都这片是非之地。
多年来他一直带兵驻守边疆,似乎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如果不是绿儿提起,蔚紫衣也几乎快要忘记当年那个孱弱不堪的少年。
绿儿接着说:"圣上将婚期定在十月初五,老爷让小姐即刻回府,准备大婚事宜。"
下月初五,距现在只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了。
蔚紫衣表面虽平静无澜,可是细心的素雅还是自她的琴声中听出了一丝异样,"小姐,圣命难违,依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动身回京吧。"
绿儿忙点头附和,"是啊,小姐,此次我们来大漠,就是要找医治你体内寒毒的奇药,现在奇药已找到,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这鬼地方热得要命,每天被烈日烤得汗流浃背的,那汗再黏上飞沙,别提有多难受了。来了近一个月,只有回到客栈的时候才能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即便身为丫鬟的绿儿都有些受不了,更别提从小锦衣玉食的蔚紫衣了。
绿儿其实挺佩服蔚紫衣的,这么多天过来,还从未听她叫一声苦。要是换了别的千金小姐,哪遭得了这样的罪!
绿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另外她对夜染尘这位未来的姑爷也十分满意,听说夜染尘这几年先是平了墨云族的叛乱,而后又打退了玉楼国的入侵,驰骋战场,建功立业,也只有如此卓绝厉害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小姐。
她想,这应该会是一桩美满的姻缘。
能得如此如意郎君,绿儿努力想从蔚紫衣脸上看出一丝欣喜,无奈蔚紫衣面不改色,袖管下的琴音依旧犹如潺潺流水。
月光自窗外倾泻,仿佛一层薄纱,静静地笼罩在蔚紫衣身上,衬得她整个人都柔和的不可思议。
她的琴声,悠扬,高亢,而又势气十足,在这广袤的沙漠里不断回荡,沉蕴有力。
夜,很宁静。
然,这宁静背后却隐藏着一股杀气。
虽然来的人都是个中高手,但是那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还是叫蔚紫衣察觉到了,她捻着琴,微微皱眉,极不喜欢在这样弹奏的时候被人打扰,"素雅,夜里风凉,你去将窗户掩一掩。"
素雅冰雪聪明,明白蔚紫衣的用意,她步至那扇梨木雕花窗户旁,目光却不留痕迹地朝楼下瞥去。
四下黑漆漆的,与平常似乎没什么不同,可是当头顶的月亮自云层中移出,点点寒光随即闪现!
一阵危险、森寒的气息更是扑面而来!
极短的时间内,素雅看清了,那是利箭泛发的冷茫,不知何时,楼下已遍布手持弓弩的黑衣人!
素雅一愣,缓缓退回蔚紫衣身边,"公子,方才我去关窗,发现楼下来了好多客人,热闹得很。"
蔚紫衣点点头,从方才那阵脚步声里,她已经洞察来的人不在少数。
绿儿不懂武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目光在蔚紫衣与素雅之间流连,傻傻地问:"客人,什么客人?"今晚有客人造访,她怎么事先没听说?
蔚紫衣也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历,吩咐素雅:"你去将南掌柜叫来。"
"是。"素雅依言去了。
不一会,南子陵便被素雅请了来,"公子,你找我?"神色间对蔚紫衣极为恭敬。
蔚紫衣问:"你可知道外面那些人是什么来历?"
南子陵武艺精湛,自然也察觉有人埋伏在客栈外,只是,他也不知晓这些人的身份,故而摇了摇头。
蔚紫衣凝眉,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些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公子打算怎么办?"南子陵十分担心蔚紫衣的安危。
蔚紫衣优雅一笑,道:"你们都先下去,我独自会会他们。"
素雅不肯,道:"不,我要留下来保护公子!"
蔚紫衣清眸澄澈似水,浅笑,"我不会有事,不必担心。南子陵,你先将她们带下去吧。"
她俯头弹琴的侧影略显清瘦,却优雅俊美,神情更带着一种自信与沉静,浑身流畅着耀眼的色彩。南子陵本是极自负的人,却打心底佩服她,否则也不会这样心甘情愿地跟着她了。
敌明我暗,目前尚不清楚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为了万无一失,南子陵出了蔚紫衣的房间,便调集了客栈的暗卫,让他们小心保护蔚紫衣的安全。
琴案旁的茶已经微凉,四下依旧寂静一片,那些黑衣人像是在等什么人的命令,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依然如同蛰伏的兽,没有轻举妄动。
蔚紫衣低首敛目,素手轻轻拨动着琴弦,琴音铿锵有力,好似她的琴声里,也有两面擂鼓在叫阵,形势一触即发。
月光衬得她的脸很白很细腻,只是表情太淡漠,一汪眼眸似平静的湖,无一丝涟漪。
最后一曲弦音落下,绝妙的琴音戛然而止,蔚紫衣长袖一拂,便飞身而起。
她的轻功极好,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自琴案前跃至外面的凭栏处,那身影就如同一只轻燕--迅速,轻盈!
沙漠里昼夜温差大,白日烈日炎炎,到了晚上却寒风冷冽,猎猎声响。蔚紫衣一头及腰的墨发,在风中不断飘荡,飘渺如夜的黑。
弦音铮然,曲调衔接流畅依旧,仿佛从方才到现在,她始终都在房内,没离开琴案半步。
清眸扫了一眼楼下,似雨点般密集的箭影寒光闪闪。呵,这么大的场面,看来,对方对她是势在必擒了!
能拥有这样精锐的属下,对方的身份显然不简单!蔚紫衣皱了皱眉,不管是身为蔚府的三小姐,还是飞来客栈的幕后掌柜,她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更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这样的大人物。
她端坐在那里,埋首抚着琴,唇角带着悠然的浅笑,仿佛真的沉浸在这一曲琴音里。
那些黑衣人看她不仅不躲避,反倒落落大方地出门迎客,皆是一愣。最叫他们惊异的是,她是何时从屋内飞出来的,又是如何坐在那里的,他们竟然全然不知。
如此精湛的轻功,确实绝世罕见!
客栈里的小二端着茶水走了过来,换下了蔚紫衣手边那壶凉掉的,就又退了下去。
"诸位来这也好一会了,在下怕怠慢了诸位,已叫人沏了一壶好茶,诸位与其在外面受冷风凌虐,不如到楼上坐一坐?"蔚紫衣依旧勾着唇,清冷的声音吹散在风里。
沉寂许久的楼下终于有了动静,只见那些弓箭手已经依次散开,渐渐让出一条道来。
月光再次洒下,薄如蝉翼,带着迷人的光晕。
而他,就在这迷人的光晕里,缓缓撞入她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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