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装言情 桓容

第311章

桓容 来自远方 8568 2023-09-08 04:21

   长乐宫中, 桓歆条理分明,详述驱逐番僧之法。

   “凡外来者皆逐,逐之不走则捕, 捕不从者当下牢狱。”桓歆说话时, 语调始终没有太大起伏, 配上三缕黑须,愈发显得超凡脱俗,颇具高人气质。

   然而,气质归气质, 此时此刻, 其口中所言, 和“清静无为”半点不沾边。

   “仆闻船队规模愈大,船工急缺,盐场及工坊同需力夫, 朝廷想方设法, 仍效果不大。番僧远道而来,不提相貌如何,体力定然过人。如其不遵我朝之法,意图蛊惑民心, 以律惩处实是理所应当。”

   到桓汉来, 自然要守桓汉的规矩。

   敢冒头挑食, 下牢-受-刑都是活该!

   “杀之未免可惜,入牢实耗费米粮,莫如送去盐场, 可补力夫之急。亦可押上海船,随船往来海外诸邦,亦有用处。”

   桓歆口若悬河,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思考良久,针对多种可能定下章程。

   桓容仔细听着,频频点头,对其所言之法深以为然。

   反省一下,他之前想得的确过于简单。

   以为将人赶走、封锁边界即告万事大吉,实际上疏忽了番僧狡猾,逐之不走该如何处置。

   把人全杀了,明显不合适。

   采用桓歆的办法,既能解决隐患,震慑外来之人,又能为国家建设事业添砖加瓦,明显更符合实际。

   不过,强行抓人总归不好,莫不如让人去“请”。以利益-诱-之,把人集中起来,问明入华夏的途径,其后全部送去海上。

   大海茫茫,上了海船轻易别想下去。

   除非愿意舍身喂鱼。

   能被说服的,自然有其用处,可以加以教化,为船队服务。实在顽固不化,说服不了的,海上有的是岛屿,随便找个地方扔下去,都能解决问题。

   如此一来,最大的问题解决,还不会予人以口舌是非,可谓一举两得。

   桓容的想法略有些粗糙,切实实行起来,还需同桓祎等人商议。

   兄弟俩谈了足足半个时辰,待定下初步章程,都有畅快淋漓之感。

   至傍晚,长乐宫留膳,宫婢移来三足灯,内室亮如白昼。

   桓歆用过晚膳,谢过太后天子,在宫门落下前告辞离开。

   宫婢换过灯盏,南康公主饮过茶汤,示意宫婢和宦者退下,开口道:“阿子白日来,想必不仅是为番僧之事?”

   “阿母明察秋毫,确非如此。”桓容放下漆盏,点了点头,正色道,“儿实为请阿母相助。”

   “哦?”南康公主来了兴致,好奇道,“何事?”

   “日前儿与几位从兄书信……”

   桓容早有腹案,遇南康公主问起,略微组织一下语言,就从头开始说起,巨细靡遗,将事情和盘托出。

   说话的过程中,南康公主的神情先是好奇,后是惊讶,随之是沉思,最后竟有些好笑。

   李夫人坐在南康公主身侧,素手移开香炉盖,投入一注新香。在桓容抱怨几位从兄“有儿子不给”,死活不松口时,忍不住笑出声音。

   “阿母莫要觉得我有夸大,实情就是如此!从兄的回信都在太极殿,我立刻让宦者去取。”说到这里,桓容就要出声唤人。

   “不用。”南康公主拦住他,笑道,“阿子所言我自然相信。”

   “日前叔父遣人来建康,同样询问此事。观其意,显然同从兄站在一边。”桓容叹息一声,很是苦恼,“如非没有办法,儿实不敢劳动阿母。”

   “且容我想想。”

   南康公主沉吟片刻,没有给桓容回答,而是令阿麦去慕容氏处,让她将桓伟和桓玄一起带过来。

   “诺。”

   阿麦领命前去,南康公主看向桓容,道:“立皇太子之事,委实不能操之过急。阿子想过没有,如行事莽撞,有不妥之处,很可能令桓氏内部生隙。”

   内部生隙?

   桓容不免愣了一下。

   说话间,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宦者通禀之后,慕容氏同桓伟桓玄入殿行礼。

   “起来吧。”

   “诺。”

   慕容氏站起身,略微低着头,安静的坐到李夫人下首。桓伟桓玄坐到桓容身边,脸上难掩好奇。

   待宫婢送上茶汤,南康公主看向桓伟和桓玄,温和道:“之前你们同我说的话,今日同官家说说。”

   桓伟和桓玄同时眼睛一亮,看向桓容,脸颊因兴奋染上微红,争相道:“阿兄,弟已元服,想随四兄出海!”

   “阿兄之前说过,元服之后可决今后志向。”

   “弟想出海,想亲眼见一见海外方物。”

   “待学成兵法,我要领兵,像从兄一样为阿兄守土,为国朝开疆!”

   两人滔滔不绝,将想了许久的话一股脑说出来,中途没有半点停顿。

   桓容听得认真,继袁峰之后,再生“岁月太过匆匆”“四头身转眼长大”的感慨。

   待两人的话告一段落,南康公主向桓容摇了摇头,示意他暂莫出言,仔细的看过桓伟和桓玄,问道:“官家有意立皇太子,你们以为如何?”

   桓伟和桓玄都愣了一下,看向桓容,奇怪道:“阿兄还没成婚,宫中也没有嫔妃,何时多了皇侄?莫非……”偷-生-的?

   以阿兄的为人,应该不可能,一定是他们想多了!

   看到两个弟弟怀疑的眼神,桓容不由得呛了一下,哀怨的看向亲娘。

   被阿弟误会了,光辉形象可能不保,怎么办?

   南康公主不以为意,笑道:“官家的确没有成婚,膝下也无儿女,故要从族内选嗣。前朝有弟承兄位的例子,你二人如何想?”

   桓玄的大脑受过损伤,思考问题比常人略慢,需要仔细深想,才能领会南康公主话中的真意。

   桓伟却是一点就透,明白南康公主之意,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慕容氏面色微变,想要开口,却被李夫人按住手腕。看到后者温和的笑,慕容氏本能的僵了一下,咽下到嘴边的话。

   她从没想过儿子能继承大位。

   当年马氏的教训,她一直牢牢记在心里,有时还会梦到,绝不愿蹈其覆辙。更何况,桓伟身上有鲜卑血脉,从长相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压根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

   与其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如安于本分,日子方能长久。

   对于桓伟出海的愿望,慕容氏十分支持。他想带兵出征,慕容氏也不反对。

   桓容英明睿智,是不世出的明君。

   事有两面,桓伟的血统是劣势,也是优势。

   在桓汉朝中,他不会有继承皇位的希望,却能得归降的鲜卑部落支持。他日领兵征战,自会成为天子信任的一把利刃。

   慕容氏出身乱世,命运多舛,见过鲜卑贵族的尔虞我诈,更见过战争的残酷。被桓温抢来之后,日子同样提心吊胆。直到桓大司马病逝,晋地禅位,桓容建制称帝,才过上几天舒心日子。

   她不愿这样的日子被打破,故而,对桓伟争夺大位的可能,从心底里抵触。

   殿内陷入寂静,许久没有人出声。

   最终,出乎众人预料,是桓玄打破沉默。

   “阿母,儿不想。”桓玄已经元服,个头不及桓伟,五官却是格外俊秀。他继承了马氏的好相貌,七岁之前很有些雌-雄莫辨。

   “为何?”南康公主问道。

   “儿想出海。”桓玄认真道,“儿学东西慢,先生讲《老》《庄》和《论语》,儿都要请教数次,默诵数日,方能记得牢固。”

   “儿见过阿兄处理国事,自问做不到。”

   “阿兄立国不易,百姓难得安稳。儿再努力,也做不到万分之一。”

   “儿不想累阿兄基业受损,不想让百姓失去安稳,不想阿兄的心血毁在儿的手里。儿无意玄学,也不喜儒家,法家也仅知皮毛。”说到这里,桓玄顿了顿,表情稍显苦恼,似在思考如何表达,才能将自己的意思彻底说清楚。

   “儿只想学习兵法,学习读海图,随四兄出海,为阿兄征战。”

   桓玄的话说得直白,更有些东一句西一句,实无太多条理。

   然而,小少年表情严肃,目光清明,显然想什么说什么,没有半点遮掩和隐瞒。

   待他说完,桓伟的五官皱了起来,苦恼的看一眼兄弟,无奈道:“阿宝,能说的你都说完了,让我说什么?你平日里说自己口笨,都是骗人的吧?”

   此言一出,南康公主和李夫人都没忍住,同时笑出声音。慕容氏也消去几分紧张,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

   桓伟显然不明白阿母和阿姨在笑什么。

   他明明说的是实话,哪里好笑?

   转头看向桓容,发现对方没笑,果断的点点头,还是阿兄好!

   “阿母,儿和阿弟一样,都不爱读书,也非治国之才。阿兄要立皇太子,大可从几位叔父家中选。”

   桓伟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表情微亮。

   “叔父家中儿子多,从兄多已娶亲,在从侄中挑选,总能挑出合适的。”

   为了自己脱身,小少年不介意把从兄和侄子全部卖了,一起推出来挡-枪。

   “去岁,豹奴代从兄入朝贺元月,我见过他,知道他启蒙至今,玄学和儒家都有涉猎,还学习法家,和袁阿兄很能说到一处。”

   “还有阿玉、阿生和阿全,都随从兄读过老庄,阿玉更读过春秋!”

   桓伟口中几人,分别是桓嗣嫡子桓胤,桓石秀的儿子桓稚玉,以及桓石虔的次子桓振、三子桓诞。

   去岁元月,宫内设宴,几人代父入朝贺岁。敬献寿酒之后,都被南康公主召至长乐宫,和桓伟桓玄相处融洽,感情很是厚密。

   如今,为成功出海,桓伟不惜“坑”一回侄子,把几人的“底子”全部揭开,就为实现自己的梦想。

   至于从兄那里如何交代……所谓的兄弟,不就是用来“坑”的吗?

   桓伟说话时,不忘用手肘捅了捅桓玄,示意他快帮忙。

   桓玄脑子有些慢,反应却不慢。

   得桓伟提醒,立刻开口帮腔。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在他们口中,几个从侄都是材高知深,班行秀出,个顶个的拔群出萃,奔逸绝尘。

   总之一句话,天上仅有,地上无双,都是百里挑一的大才!

   见到两人的表现,桓容一边忍笑,一边深思南康公主的用意。

   想清楚之后,莫名觉得汗颜。

   就此事而言,他的确做得不妥。

   即使桓伟和桓玄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也不能直接忽略,理当先于他人询问。遇有心结,亦可加以开导,以免让两人觉得不公,就此埋下隐患。

   从兄信中所言的“谨慎”,怕也有提点之意。

   想到这里,桓容莫名的想要叹息。

   凡事果真不能想当然。

   如果没来见亲娘,八成会继续忽略,始终看不到关窍。

   有今日之事,桓伟和桓玄表明心迹,再从几位叔父家理选人,估计就能顺利得多。

   桓伟和桓玄给他提了醒,与其不着边际撒下大网,不如定点垂钓。凡能代父入京的郎君,必定都是被重点培养。之前是灯下黑,如今定下目标,行事自然有了章程。

   如此一来,就无需劳烦亲娘,想说服叔父和从兄,自己写信就成。

   问题得到解决,桓容心情大好。向桓伟桓玄许诺,只要他们能熟记《太公六韬》,下次桓祎出海,就许他们跟随。

   两个小少年很是兴奋,当场拍着胸脯保证,必定不负兄长期望,熟背熟记,学以致用。

   桓容回到太极殿,将要动笔时,猛然间想起,桓祎的儿子已经三岁,也该问上一问。

   书信送出,桓祎隔日亲自入宫,当面表示,三岁看老,他的儿子和他一样,压根不是读书的材料,今后要么做个武将,要么随船出海。

   “阿弟要选嗣,几个从侄都是甚好。”

   显然,桓祎想帮儿子脱身,不介意和桓伟桓玄一样,卖一把兄弟和侄子。

   对此,桓容既感到欣慰,又觉得无奈。

   纵观历史,为皇位你争我夺乃至起刀兵的事绝不鲜见。到他这里,怎么偏偏情况倒转,连选个继承人都这么难?

   桓容准备给桓嗣等人书信时,秦璟已率大军抵达朔方。

   如之前预料,乌孙和高车的大军就在城外。营地绵延数里,近乎望不到边际。

   坚兵顿城,朔方城被围困多日,正岌岌可危。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