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言出嫁八年,育幼两个女儿,跟随者丈夫出任也搬动了几回,去年才回的仪都。
柳家和孙家的婚事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姑爷孙志是孙家独子,在上有三个姐姐,嫁过去的时候姐姐都已经嫁人了,只需要侍奉公婆,夫妻和睦,底下也没有小姑子小叔子,按理说这日子不算难过。
但柳静言也有苦处,八年来就生了两个女儿,就算是在外出任,收到孙家来信公婆言辞之间也尽是嫡孙的事,为此,她这些年还受了孙志那三个姐姐不少气。
尤其是去年回仪都这段日子,在她看来是再难熬不过了。
见过了几个小辈,柳老夫人就把女儿拉过去单独说话了,屋子里也没别人,冯妈妈服侍柳老夫人许多年,也是看着柳静言长大的,女儿见到娘,一肚子的委屈跟着眼泪不住的往外倒。
“去年四月回仪都,拢共才大半年的时间,光是他几个姐姐那儿送来的就有六七个,娘,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柳静言泪涟涟的说着,光是想起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小丫鬟,心里就堵着一根刺,刺的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你可拦得住?”柳老夫人知道女儿是个什么性子,过去在国公府里娇惯了,眼里容不得沙,更是要做主,不喜欢别人插手。
柳静言拭了眼泪,哭归哭,心里清楚的很,“拦不住,都收下了,就是这样我心里头才委屈。”
“孙家一脉单传,到了姑爷这一代,本想多生几个,结果是得了三个女儿才有了一个儿子,所以孙家才求子心切。”当初柳老夫人还看中孙家哪一点,七年无子方可纳妾,去年他们回来,几个姐姐想着法子送人,这刚好也是七年了。
柳老夫人劝道,“你也别着急,既然回来了,就安心调理着身子,别把这气和姑爷撒。”
“他答应了我不去的。”柳静言流露出一抹小女人的姿态,柳老夫人说的也直截,“如果去了呢。”
“那我就把人打发了!”柳静言神情一狠,八年都这么过来了,如今要说有什么妾室她怎么能乐意。
“糊涂,打发了一个,你能把所有的都打发了,到时候送进来的人一个接着几个,你奈如何?”柳老夫人指了指她的额头,“把身子调养好了,怀上孩子才是你该想的,一个当家主母和这么些人争,你这不是自降身份。”
“可要是那几个有了身孕。”
“那也只是庶出,再多也没有你肚子里出来的精贵,再好也没有你生的名正言顺。”柳老夫人接上她的话,重重道,“你侍奉好公婆,和姑爷感情好,孝义贤能,该做的都做全了,谁能挑你的不是,自个儿养好身子,就算是这孩子来的晚,那也是孙家的金孙,难道你要成天和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人争做上不了台面的事。”
“娘,什么叫上不了台面,您这话说的也太重了。”柳静言语气里有些不满,她心里确实起过一些心思,所以听柳老夫人这么训斥时才会觉得难堪。
“你说这些,无非是想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心里想的是不是要我说让你把那些人打发了,让我敲打敲打姑爷,教你怎么对付你婆母和他几个姐姐。”
这点小心思让娘看穿了,柳静言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她过来的时候确实是这么认为的,“难道娘要眼见着我受委屈。”
“受什么委屈,贫苦人家一年到头吃饱的没几顿,穿暖的没几天,起早贪黑守着那几亩田,做的那几个铜钱的活计,他们可觉得委屈了,人家想的是怎么把这日子给过好了,而不是日子过的苦,想着法子去埋怨。”柳老夫人打定主意是要敲打她了,见她还没听明白过来,又说道,“你出嫁这些年,你婆母和三个姐姐可有待你不好的地方?”
柳静言想了想,微低着头,出嫁这么些年,除了孙子这一点上,孙家人还真没有什么对她不好的,初嫁进去时为了让她更快融入孙家,三个出嫁的姐姐还特地回来教了她不少事,告诉她丈夫的喜好习惯,公婆待她也不错。
“几代单传,孙家想要个金孙的想法可错了,姑爷可有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其实归根结底,是自己女儿嫁过去,被惯坏了。
出嫁第二年就跟着丈夫出任,一连六年,回来没几次,侍奉公婆的事都省了六年,如今回来,这也不习惯,那也不习惯,因为孙子的事,心里头闹不痛快,就觉得孙家人都不想让她好过,自己生了一肚子的委屈。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柳静言语气软了下来,细想一下,自己也有做的过分的地方。
“别觉得自己有天大的委屈,凡事啊,你得去想怎么做会好,身子不好就养着,过去她们诚心待你的,你就应该诚心待着她们,日子要越过越顺,争这个吵那个,即便是你都赢了,那这家可还像个家,你该做的是教好玉芙玉蓉,孝敬公婆,和姑爷和和睦睦,就算真的命里无缘有儿子,养到你膝下的,都是你教导的,将来也都是听你的。”
“那要是她们对不住我了。”柳静言抿着嘴心中还是有些不乐意。
“那也别让人觉得你好欺负了。”柳老夫人淡淡道,语气里少了刚刚那一抹柔和,“我们柳家出嫁的孩子还没有到别人能随意欺负的地步。”
柳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可是有一股子狠劲,有时候老国公都怕她,但她却从不胡乱欺压人,对的错的,讲的明明白白,这一点上只有长子像她,其余的两个孩子都不像她...
聊了一下午,到了要吃晚饭时娘俩才说完这话,都是自家人,在沉香院这儿吃的晚饭,姑爷孙志和柳尚义柳尚白坐在了暖阁屏风外,屏风内柳老夫人和孩子们坐了一桌。
许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大姑子,不过两个人似乎很投缘,桌面上聊了几句都觉得对方顺眼,等吃了饭,柳静言还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一趟罄竹院,呆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去休息。
第二天柳静言在柳老夫人面前就说了许氏的好话,正巧柳尚义因着要陪妻子回娘家,赶早过来和柳老夫人说一声,碰上姐姐说这些话,乐呵呵的就说姐姐有眼光。
“就你嘴贫,打小就这样,一张嘴能说破天了。”柳静言的心情比昨天来时好很多,笑着骂他。
姐弟俩使着眼色,柳老夫人不是没瞧见,等柳尚义走了,柳静言这才劝道,“娘,您昨个还说我,我这脾气全像您了,拧!”
“二弟和弟媳妇孩子都有了,您这口气,得呕到什么时候,我看如今这弟妹挺好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受了自己弟弟的托,自然得为他们说几句好话,更何况柳静言确实和许氏聊得来。
“我和他们呕什么气,你想多了。”柳老夫人显然是不愿意谈,柳静言望着她,“娘,您是不是还觉得我们家亏欠了慕家,亏欠了慕老夫人,所以您不待见弟妹。”
柳老夫人叹了一声,没说什么,柳静言自顾着说道,“您昨天也教导我日子要过的顺,当年她嫁进来时候,您和二弟都待她不错,也没人欺负了她,她自己性子要强,处处不肯让着二弟,两个人吵吵闹闹,这怎么算是我们家亏欠了慕家,换做是如今这个性子,您看不是好很多。”
“你自己和她投缘,也不必埋汰了别人尽替她说好话,有些事你不清楚,也别人家说什么,你就是什么,这些事我自有主张,你也不必多说。” 柳老夫人不耐的摆摆手,柳静言瘪了瘪嘴,没有继续往下说。
气氛僵持了许多,冯妈妈在一旁看的是直叹气,大小姐这性子,听风就是雨,难怪老夫人听着要不痛快。
这边里屋内,孙玉芙和孙玉蓉和柳青芜一块坐在榻上,最里侧是煜哥儿,歪头听着几个姐姐说话。
“你这面绣的真不错。”孙玉芙是长女,年岁也长,说起话来颇有长姐的风范,摸着柳青芜新绣的帕子夸道。
“表姐若是喜欢,这个就送给你了,我这儿还有些绫罗,你带一些去绣喜欢的。”柳青芜拿出来的料子都不差,慕家送来的,柳老夫人给她准备的,孙玉芙笑着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过了年才四岁的孙玉蓉还没开始学针线,所以话题一点都插不上,挨在姐姐身边看着煜哥儿,半响,懵然不知事的问了一句,“你们为什么住在外祖母这里,你们娘呢。”
孙玉芙即刻瞪了她一眼,抬头看着柳青芜,拉着她的手想要把话题转过去,“下回你去我那儿,去年回来的时候经过苏河,捎了不少好看的绣面,你来挑几个喜欢的。”
孙玉蓉很不满意自己被忽略,抬高了音量重复,“我问呢,你们为什么住在这里,你们娘呢!”
“玉蓉!”柳青芜和煜哥儿都没说话,孙玉芙呵斥了她一声,“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孙玉蓉出生的时候孙家老夫人得知是个女儿,有些微词,柳静言就赌气似得格外的疼,这脾气养的就有些无法无天,别人说不得半句,一听姐姐这么吼自己,孙玉蓉双手一叉腰,气呼呼的冲着孙玉芙发脾气,“你干什么吼我,我说错什么了。”
“你!”孙玉芙指了一下她的额头,脸上一抹愠怒,“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此时煜哥儿已经捱到了柳青芜身边,靠着姐姐,嘴角一抽一抽的,倘若孙玉蓉再多说一句,他就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