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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基督教的革命

  第十五章 基督教的革命

  经过了数世纪之久欧洲的人民才得从野蛮浑乱的状态里脱出而抬起头来。于是我们就又看见一种新的艺术的发生开展,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艺术,并非是建立在希腊罗马的文化基础之上,却是建立在巴比伦(Babylon)与希伯来(Hebrew)的文化基础之上的一种艺术。这是将各种原来的标准推翻,而想创立些新的价值的运动——对于社会革命家们却是有重大意义的一宗先驱事例。

  邪教徒(希腊罗马)的艺术与基督教艺术的贴正相异的地方究竟是在哪里呢?希腊人说:人的身体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基督徒对此的回答是:人生肉体都是草土。希腊人说:因为人体是美的,所以我们要把它雕塑成像使它不朽。基督徒回答说:我们是偶像破坏者——就是大理白石的偶像的破坏者。罗马人说:物质上的富裕是个人和国家的平安保障之基。基督徒回答说:一个人纵使他得了天下的全部,假如把他自己的灵魂失掉的时候,那他究有点什么益处呢?

  这是基督教的言辞,就是在说,人类已经发见了些新的满足了,无论如何,总之是发见了些可以一时代替未来的物质上的快乐与对他人的支配等的满足了。这些新的快乐是从个人的内部而来,是要一个新的名词来说明的,就是“精神的”这一个名词。对于艺术家的工作,就是要把这些内部的特性表现出来使人了解,因此他就不得不有一种新的技巧。在希腊人把人体雕塑得很优美的地方,基督徒就要把那种从禁欲生活而来的丑相雕塑出来。在罗马人把他们的伟人们的富于膂力坚强勇武的样子表现出来的地方,基督徒就非得把他们表现得很脆弱而带病容不可。基督徒们之最所乐与周旋者,在创伤、疾病与畸形,对于古昔的定型的反抗是感到变态的快乐的——由心理学家说起来这实在是一种“矫枉过正”的作用。基督教艺术中的两个最所乐用的题目,就是一位愿受各种苦楚与屈辱的男神,与一位给与入迷途者以无穷数的自新的机会的女神。

  因为这种新艺术是常在努力于表现出不能表现之处的,所以它就势不得不变成象征主义(symbolism)了。画家与雕塑家就不得不创用些将内在的精神的美表现出来的外部的目所能见的象征:如十字架,荆棘之冠,牺牲的羔羊之类。童贞女玛利亚会有一个光芒四射之心,头顶上也许会有一只白鸽停在那里的。圣徒和殉教者们的头边总有一圈圆的灵光照着,用以使人不至于误认他们为平常的乞儿或已陷入于第三期的肺痨病者。凡这一种艺术的全部都是宣传的这一点,我们总可以不必再说了吧;实在这一种艺术是除宣传以外不许有别的主意的。

  凡此种种的对于社会革命家的重大意义,就在这些前驱者们也是在计划艺术革命的这一件事实的一点。基督教徒对邪教徒的艺术所做的运动,正是今日的社会主义者们对资产阶级艺术所欲试做的运动;借譬喻地说起来,就是要打倒偶像而烧毁那些专为祝个人与一阶级的繁荣而设的殿堂,建设起新的艺术标准,建设起以消灭阶级与主张民胞物与的社会共同制为本的新的艺术标准来才行。正同被邪教徒的建筑家所遗弃的石头变成了基督徒的圣殿的础石一样,历来被骄傲的财阀们所轻视遗弃的东西将变成革命艺术的矜夸;那些鄙视轻侮的语句将变成临战的喊声口号——所谓下等社会的杂众呀,贱民之群呀,劣等平民呀之类。革命艺术家,将劳动的大众拥抱在怀里——

  “矫枉得过正么?”阿嶷夫人提醒着说。

  “一部分是那样的;但是这也是对社会共同制的渴望,由大众感情而来的人格的扩张。”

  “但是美却回到艺术里来了。”阿嶷夫人说。

  “是的,那是一个有趣的故事;是一出上帝与财神争斗的戏剧,就是我们所说的拜金艺术的胜利。我对这戏剧已经想出了一个题名来了——大致是像这样的题名:收到社会的成功的基督教;或者说殉教者之被许入特权阶级的糊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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