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站在镜子前, 十分认真地整理着自己的西装和领结。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参加婚礼, 他已经有过四次失败或者短暂的婚姻,婚礼进行曲以及教堂甚至于婚礼誓词对于他来说都比一般人更加熟悉。
但这一次, 他很紧张。
他的发型,他的衣领是否平整,他的袖口是否完美,当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甚至莫名感慨起来――为什么他不能看起来像那个家伙一样年轻。
因为他要去参加的, 是他十五年的对手又或者说是唯一的朋友劳伦斯・欧文的婚礼。
欧文和自己不一样, 他一生放荡不羁,不受约束, 如果有一天他愿意结婚,那么夏尔相信,那一定是一生一世。
和他流水一般的爱情与婚姻不同,像欧文这样的家伙, 一旦认定了, 就永远不会改变。
恍然之间,夏尔忽然想起了许多许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那家伙的情景。
那时候的自己自信满满, 如同正午的骄阳, 不曾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哪怕是那些被万千媒体追捧的顶级车手。
因为夏尔知道, 自己会将他们一一挑落下来。
而进入路特斯车队的第一次试驾, 同他一起试驾的队友却展现出了高超的驾驭能力, 每一次过弯, 夏尔都感觉到自己被挑衅,甚至于从挑衅变得越来越像某种暧昧的调侃,这让夏尔第一次对试驾产生了全速一搏的冲动,两车的较劲差一点烧胎。
这一场试驾让夏尔意犹未尽,当他走下来的时候,对面的家伙正好摘下安全帽,扯下防火罩。亚麻色的发丝轻轻晃了晃,发梢点缀着日光,绿色的眼眸中有一丝风流意蕴。
这是夏尔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家伙,他是男人吗?还是女的?
就在夏尔恍然的时候,对方夹着安全帽走过了他的身边,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那家伙唇角那一丝笑意,口型似乎在说:别迷恋我,我是直的。
心中无名业火腾然而起,拉开了两人十五年的较量序幕。
此时的夏尔双手握着方向盘,在十字路口等待着红灯,心里忽然猜想,穿着结婚礼服的欧文会是什么样子?脸上又会是怎样的笑容?
叹了一口气,夏尔小声说了一句:“你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因为他其实是很好的男人。”
红灯还有十几秒。夏尔忽然想起了十年前自己第一次在比赛之中受到重伤,整个赛车都如同被撞成粉末一般,他因为脑震荡被送进了医院里。
醒来的时候,大腿和脖子上都被打上了石膏,那一刻,他是有一丝恐惧的。
十年前的赛车安全性可不像是现在这么好,这样的伤不仅仅会毁掉自己的赛车生涯,也同样可能毁掉他的人生。
还好车队的人告诉他,只要康复了他还能继续比赛,只是会错过接下来的一整个赛季而已。
“你知道这场比赛之后,欧文没有接受赛后媒体采访就来医院看你了吗?”助理告诉他。
“看我什么?你让他放心,我没死呢!”夏尔当时想象的是欧文看见他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嘲笑表情。
“你一直没醒,他在你病房里陪了你两个多小时,你未婚妻来了,他才走。”
夏尔的心被戳了一下。
几乎每天,夏尔都会与未婚妻有一段不欢而散的谈话。比如说这一天也是。
他们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夏尔眯着眼睛晒着太阳,他伸出手,看着日光从指缝间穿梭而过,脑海中想象着的是赛道之上引擎的嗡鸣还有空气震裂的声响。
“夏尔,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的未婚妻莫妮卡不满地说。
“我在听。你希望我放弃赛车,对吧。”
“是的!你不知道我看见你的车被撞到飞起来是怎样的心情!我不能永远为你活在恐惧里!”
“说的好像我技术很烂,每一次都会撞车一样。”夏尔笑着看向对方。
他喜欢莫妮卡漂亮的脸,喜欢她牵挂他的样子,喜欢她烤焦的点心,可是好遗憾……莫妮卡却永远理解不了他对速度与极限的追求。
在她的心里,自己永远只是一个疯狂的冒险者。
“这和你的技术无关……而是我害怕失去你。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可以停下来了吗?我可以请求你停下来吗?”莫妮卡的眼泪掉落下来。
那么柔弱,那样地让人想要揽入怀中。
可是,他是不可能停下来的。
“你知道撞车的那一刻,我担心的不是自己会不会死,而是自己还能不能赛车吗?”夏尔认真地看着她。
“我明白了。我想我们不需要再继续下去了。”莫妮卡转过身去,顺带把轮椅也推走了。
“喂!莫妮卡!好歹把轮椅留下来给我!”夏尔喊了出来。
莫妮卡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夏尔自嘲地一笑,闭上眼睛,继续朝着天空。
他是不会单腿跳着回去的,只能等病房里的护士发现他过了晚餐时间还没回来出来找他了。
一片影子挡在他的面前,夏尔睁开眼睛,看见了欧文漂亮的绿眼睛。
“哦……该死的,怎么会是你……”夏尔扬了扬手臂,自己打着石膏戴着脖套的样子实在太可笑了。
“我明天就要去下一站比赛了。所以特地来看看你。”欧文笑着说。
“你会这么好心?”夏尔轻哼了一声。
“你还在记恨去年我让男人扮美女开你玩笑的事?”
“你觉得好笑吗?”夏尔凉凉地哼了一声。
“挺好笑。现在更可爱了。”欧文眯着眼睛笑着。
夏尔毫不留情地抬起石膏砸向对方的腿,但是却被欧文躲了过去。
“喂!你要是撞伤了我,谁背你回去?”
“说的好像你会背我回去?”
“是啊。”欧文来到夏尔面前,背向他,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夏尔眯着眼睛看着对方,在脑海中想象着狂踹这家伙一把的情景。
“你是不是在想这样干脆把我踹倒?”欧文笑着问。
夏尔看不到他的表情。
“得罪女人都不能得罪你。”
说完,夏尔单脚站了起来,手臂搭上对方的肩膀,欧文真的将他背了起来,轻轻向上一颠。
他亚麻色的发丝之间有着非常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夏尔只是微微靠近,欧文的发梢轻轻擦过他的鼻尖,有点痒痒的。
“谢谢你来看我。”夏尔闷着声说。
“嗯哼。我的肩背有没有让你觉得安全?”
“你想太多了。”夏尔轻哼了一声。
“你该减重了,不然太耗油。”
“关你屁事。”
欧文将他放回病床上,说了没两句话,离别的时候,夏尔扬了扬下巴说:“别让这一个赛季的个人积分冠军旁落别家。”
已经要离开的欧文忽然回到床边,倾下身来,单手撑在夏尔的枕边,笑容无比欠抽:“真难得,你对我竟然有所请求?”
“你脑子坏了?请求你个屁啊!”夏尔朝他比了个中指。
“再会,鲁道夫。”
欧文转身离去,夏尔不爽地想起这家伙每次耍完自己都会好像很熟一样叫他的名字“鲁道夫”。可这一次,自己有被他耍到哪里吗?
剩下的日子,夏尔躺在病床上,刷着欧文每一站比赛不断保持前三名的记录,并且真的拿下了这个赛季的冠军。
而夏尔,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自己与欧文从未进行的较量,不断模拟着超越对方的细节。
心脏的跃动,指尖的温度,都变得不一样。
而病床上的修养时间也如此难熬。
夏尔的手机里始终保留着欧文在最后一站比赛结束的时候发给他的短信:我拿到冠军了,但是没有你的赛季很无聊。
这一年的圣诞节前,夏尔闪电结婚了,对象并不是莫妮卡,而是陪伴了他整整两个月的一位小护士。
夏尔打了个电话给欧文:“喂,我要结婚了,你要不要来当伴郎?”
电话那端竟然传来了欧文的笑声:“你说你平常嚣张跋扈得罪太多人,是不是连朋友都没有?伴郎竟然要我来当?”
夏尔没有说话了。
也许这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地以为,欧文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这种朋友,和平常一起喝啤酒聊天谈心的不一样,是比所谓“朋友”更加特别的存在。
但欧文的笑声,让夏尔第一次觉得自尊心受到伤害。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目的只是通知你我要结婚了。”
夏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张扬。
“嘿,鲁道夫。”欧文电话那端的声音有点轻。
“怎么了?”
“你很容易陷入爱情,因为你很需要被人爱以及被照顾的感觉,并不是为了满足你大男人的自尊心,而是你缺乏安全感。”
“不要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
欧文轻笑了一声:“鲁道夫,等到你遇到一个让你很有安全感的人,你再通知我,我会做你的伴郎。”
“喂,你在咒我离婚吗?”
“不是。我从来不会去做别人的伴郎,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但我这一生只打算做一次。所以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那一刻,夏尔忽然一点都不生他的气了。
“好。”
婚姻与爱情是两码事。
夏尔的第一段婚姻在鸡飞狗跳中结束了。
结婚的时候,欧文没有来。
签了离婚协议的第一个晚上,欧文却破天荒地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陪着夏尔在酒吧里喝酒。
“这是我的错。我没有足够多的时间陪伴她,也没能照顾好她。”夏尔看着那一大杯啤酒说。
“你们都没有错。了解一个人,总是需要代价的。婚姻也算。”
喝完了啤酒,两人去打了一场保龄球,夏尔输得一败涂地,气得很想用球砸地板。
“这只是保龄球而已,别那么心急。”欧文的声音又缓又长。
夏尔呼出一口气来,学着欧文的样子将球送出去,显示大满贯。
“你看,是吧。”
下一个赛季对于夏尔来说充实无比。因为每一场比赛都必须竭尽所能,精力集中到要爆炸一般,因为他的对手是欧文。他连续几个月的脑内模拟和训练终于展现了出来,他以2分的优势摘下了这个赛季的个人积分冠军。
“恭喜。”欧文笑着拥抱他,但是却在媒体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气得夏尔直想踹他。
可偏偏这家伙总是云淡风轻地笑,无论赛场厮杀如何尖锐,他会坦然接受任何结果。
后来,夏尔又结婚了,他打了个电话告诉欧文。
“要我做你的伴郎吗?”欧文问。
“嗯……我也不确定。实在不行,你就做我儿子的伴郎吧。”
“好。”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不确定,夏尔的太太在赛季中被爆出和夏尔的会计陷入爱河。媒体们纷纷猜测这会对夏尔的比赛造成影响,但是他很干脆利落地再度以微弱的优势从欧文那里拿下了冠军,然后很利落地向自己的第二任妻子送出了离婚协议。
签字之后,夏尔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去了欧文所在的城市,两个人连续打了几天的桌球,夏尔都输了。
“这一次离婚,你有什么感悟?”
一起吃饭的时候,欧文拖着下巴问他。
“你看着我第二次失败的婚姻,有什么感悟?”
“爱情会莫名其妙地来,也会莫名其妙地离开。”欧文说。
“所以,不爱了的时候就放对方自由,这样会想起相爱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的怨言。”夏尔回答。
“鲁道夫。”
“嗯?”
“其实你很绅士,对女性也很温柔。你很需要被爱,但从来不强求。”
“谢谢。”
之后连续两个赛季,欧文问鼎了冠军。
而夏尔在离婚之后的第三年,再次陷入了恋爱。
对方是一位女律师。
“女律师啊……会不会很强势?”
欧文和夏尔在大奖赛的通道里遇上的时候,欧文和他闲聊了起来。
“是啊。”
“哦……你喜欢被控制的感觉。”欧文假装明白的样子摸了摸下巴。
“喂!你在瞎想什么啊!”夏尔怒视对方。
“你觉得我在想什么?”欧文问。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你们办事的时候,是你在上面,还是她在上面?”
“关你屁事!”
“啊,看来是她在上面,因为你的脸红了。”
“劳伦斯・欧文――”
夏尔真的很想揍死这个家伙,拎着他的领子,看着他的眼睛却挥不下去了。
“嘿,要不要我做伴郎?”他仰着下巴问他。
夏尔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这家伙依旧没变,漂亮的脸蛋……还有漂亮的眼睛。
“不要!”
“女律师啊,离婚的时候一定会分掉你很多钱的!”
“关你屁事!”
“鲁道夫……”
“干什么?”夏尔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理这个家伙。
“你真的很勇敢。”欧文浅笑着,目光里却带着认真的意味。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每一次你都很认真地去爱,但是你想要的永远总是到不了。”
夏尔翻了个白眼:“你再诅咒我,我真的会揍你!”
这段婚姻维持了最长的时间,因为夏尔的第三任妻子是一个独立有自己事业的女性,他们彼此尊重,在一起的时候尽情享受,见不到彼此的时候生活依旧充实。
夏尔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的时候,欧文发了条短信给他:你有没有后悔没有让我做你的伴郎啊?
夏尔看着短信无奈地一笑: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他的这一段婚姻确实走向了尽头。
从前看似独立互不干扰的生活渐渐变成鸿沟,夏尔发现自己和她已经没有什么话题了。
离婚很平和,并没有像欧文所说的那样分掉他一半的钱之类。她的还是她的,夏尔的还是夏尔的,就像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你就快成离婚大师了。”欧文在电话里说。
“我们一起去旅行怎么样?”夏尔忽然问。
问完了有点后悔。
跟这个总让他恼火的家伙去哪里玩都不会开心的。
“我想去圣托里尼。”
“你又不想结婚,去那里干什么?”
“左手日出,右手日落,转眼就是一生。”
“劳伦斯,你没有想过要结婚吗?或者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
“有啊。”
“和谁?”
“和你啊。”
夏尔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我们极速狂飙,穿越一切,没有终点。”欧文说。
夏尔的眼睛莫名一热。
“我也想。”
不知不觉,他们在一级方程式待了十三年。
夏尔也迎来了他的第四次婚姻,而对方也是有过一次失败婚姻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
夏尔喜欢她,也喜欢她的孩子。
“这一次,我应该可以做你的伴郎了吧?”欧文问。
夏尔笑了:“再等一等。”
“可我总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不再年轻,不可能永远横冲直撞。你也终究会安定下来。”
夏尔这才意识到,许多车手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会选择隐退了。
“除非你厌倦了,否则我不会停下来。”夏尔回答。
“哦,好。”
这一年,他们遇到了一个极有天赋并且让人头疼的年轻人,范恩・温斯顿。
他就像一柄利刃,刺入他们的世界。
“忽然觉得有意思起来。这小子要是早点出现就好了。”
欧文和夏尔坐在一个小餐厅里,欧文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夏尔的眉头蹙了起来,在桌子下面直接用脚踹了对方一下。
“喂!你这家伙!在过去的日子里,我有让你无聊吗?”
“你确实让我很无聊,因为太好捉弄了。如果连你都没有,我应该已经无聊致死了。”
“那么给你一个让你更无聊的消息。”
“什么?”
“我离婚了。”
欧文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了,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原因呢?”
“她觉得我不会是一个好父亲。”
“但是你很喜欢孩子。”
“喜欢孩子,和你能做个好父亲是两回事。”
欧文沉默了两秒之后,回答道:“我很遗憾,鲁道夫。”
“嗯……”“你很喜欢她带给你的家的感觉。”
“嗯。”
“你应该让我做你的伴郎的,说不定就能到永远了。”
“因为你说,你这一生只会做一次伴郎,所以我觉得很郑重。好像每一次都没有到最重要的关头一样。”夏尔回答。
“谢谢。”
与欧文相识的十五年之后,终于这个家伙要结婚了。
不知道为什么,夏尔觉得欧文的婚姻和自己不一样。
他只要爱上了,想要在一起生活就会有结婚的冲动,而欧文这家伙……追求的却是内心的安宁。
他才是一生只会结一次婚的那种人。
在开车前往教堂的一个小时里,他几乎回忆了自己与这个家伙相识的全部时光。
夏尔忽然发现,他的四段婚姻加在一起的时间可能都没有与欧文待在一起的时间要长,而他从前都没有意识到。
当他停好车,来到教堂,本来还打算说几句感性的话,然后就看见宾客们正在离开,只有欧文的助理待在旁边,而温斯顿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亨特则抓着后脑勺有点尴尬地不知道安慰什么。
“怎么了?”夏尔上前问。
“没什么,新娘跑了。”欧文抬起头来笑着说。
“跑……跑了?”夏尔有点反应不过来。
“别这样,至少你有四段失败的婚姻,我到现在还没有。”欧文还是一副没什么的样子。
“她为什么跑了?”夏尔又问。
欧文这家伙有漂亮的脸蛋,又懂情趣,夏尔想不出来哪个女人答应嫁给他又跑路?
“因为她是个诈骗犯。她不想骗我了。”欧文摊了摊手无奈地说。
潜台词就是:我这么深情,诈骗犯都被我感动了。
“那现在怎么说?我开了一个多小时来这里!”夏尔用力抓了抓脑袋。
“你可以参加另一场婚礼。”
“什么?”
“温斯顿和亨特的。我把我的神父借给他们。”
“哦……这一整年我看得还不够多吗?绝对不看!走走走!”
“去哪儿?”
“去哪里都好!就是不看他们的婚礼!”
“因为你知道他们永远不会离婚,所以嫉妒?”
“关你屁事!”
“那你说去哪里?”
“不知道!反正不看他们的婚礼!”
心塞得慌!
“要不我们去圣托里尼吧?”
跟着夏尔走出教堂的欧文忽然停下了脚步。
“什么?”夏尔转过身来,皱着眉头看着对方。
“左手日出,右手日落。转眼就是一生。”
他揣着口袋,穿着新郎的衣服,慵懒而随意地笑着。
日光落在他的脸上。
正如夏尔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