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18)
什么老伴儿?
家里还有公公婆婆在呢, 这娘家大嫂上门, 一脚还在门外呢, 就先来了这么一句,林雨桐想拦都拦不住。
因大叔都换好衣服,把游泳的装备都装好了, 拎着包就准备骑着四爷给新买的进口山地车去游泳馆了。然后林大嫂进来, 也不跟林雨桐说,直接拉着着急避出去的因大叔, 还有想要躲回卧室,但被林大嫂拉住的因大妈,开始了:“……也不怕亲家大叔大妈笑话,我公公这事……他不地道。我婆婆这才没了多少日子?他就弄一寡妇在家里, 又是做饭又是洗衣服的。行!要是他实在是少个说话的人, 那也行啊!到城里来, 我这俩小姑子那真是没话说,又是收拾房子,又是说给雇保姆的。这多好的!他不来,别人还都以为是我跟艳艳他爸刻薄老人, 叫老人在老家跟老牛似的往前拉犁呢!这可真是冤枉死我们了, 这是绝对绝对没有的事!就老爷子在家干的那点活,如今几百块钱找个放羊的老汉,也能帮着给咱干了……”
这话林雨桐真信。林大嫂巴巴的想住二厂那边自家和林雨枝收拾出来的那套房呢。一家子憋在那么大点的铺子里, 到底是不方便。更有孩子要上高中了, 林艳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菜市场那地方半夜起来就车来车往的, 影响孩子的学习。所以,她肯定会撺掇林爸在城里住的。但显然,林爸没答应。
至于这没答应的原因,是因为什么的。林雨桐没见林爸,这事也不好瞎说。
就是林爸有没有找老伴儿这事,林雨桐都也不敢保证说一定就没有。好些人的婚姻,那就是两个字——凑活。
反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了婚有了孩子,养孩子过日子,凑活凑活就一辈子。
爱情有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
处的好的,成了亲人。可有那处的不好的,便成了不能分开又相看两相厌的仇人。
林爸和林妈是哪种关系呢?林雨桐这个原主的记忆里,那就是在一块彼此没有话说的人。这个一点也不夸张,记忆里,老两口子在家里,一天一天的都不彼此说句闲话。能说的话都是不得不说的比。比如:要下地了,林爸说我下地了,然后直接走人。吃饭了,林妈说开饭了,然后端饭上桌吃饭。
日子一天天一年年,就是这么一种模式过的。从小要是在这么一个家庭里,看父母这么相处,那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要是知道夫妻相处本不该是那么个样子的,那怎么去定义这种婚姻呢?现在,如今一方死了,另一方要说找了一个,林雨桐也不能说就一定没有。
可即便是真的,作为娘家嫂子你跑来跟我说,偷偷的跟我说就完了,你给我公公婆婆说是几个意思?
还嫌弃娘家的事不丢人啊?
再者说了,你叫这边老两口咋去评价亲家?
林大嫂兀自不觉,还继续道:“我就是替我婆婆委屈。你说那女人年轻的……跟我差不多大。男人死了,还带了俩孩子。俩孩子都学的好,大的那个在省一开学就高三了。小的那个今年也考上省一了……”
那这俩孩子学的可不是一般的好。在乡镇中学上学,凭本事考上省重点,只能说人家还是是真出息。
可一个农村的寡妇,靠着那几亩地,供养两个高中生,得多难?
如今别说农村了,便是城里这些下岗的职工,又有几个供养的起的。这上了省一,怎么着也能考上大学。完了又是一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再往后是两个大学生。这一年的学费生活费加起来得多少。
林大嫂给总结道:“人家那么年轻跟着他为啥的?不就是看上我爸手里那几个钱了。哄的把钱拿出来供她家孩子念书……”
那这就是明摆着的事。
婚姻在有些人的眼里,那就是个各取所需的结果。
但林爸那边实际是什么样的,林雨桐也不知道。她先拦住林大嫂:“你先回去吧,店里也离不了人。到底是咋样的,今儿我跟雨枝回去一趟。”
怕她去林雨枝那边跟林雨枝的公公婆婆又絮叨这事,林雨桐还特意说:“雨枝今儿在店铺那边,我一会子就过去。你回去吧。”
结果林雨桐还没出门找林雨枝呢,林雨枝先来了。
林大嫂竟然还是去了曹家,找了曹海和马大姐,又哭哭啼啼的把这事说了。马大姐就给林雨枝打电话,说林雨枝:“你娘家怎么回事?这事一出一出的,不嫌弃丢人啊!”
把林雨枝说的,直接跑来了:“走走走!回去看看,到底是想干啥。”
林雨桐开车,姐俩直接就走。路上林雨枝先是气她婆婆说话难听,怎么就丢人了?完了又气林大嫂,咋啥香的臭的都往外秃噜呢。抱怨完了,想起正事了,也是不信:“不能吧!嫂子那嘴,就没谱。”
到了地方,林爸也坚持说:“没有的事,就是雇人给做饭。”
然后一个死了老婆的鳏夫,一个没有男人的中年寡妇,你说就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
看着林爸坐在炕沿上不再说话,林雨桐就说:“那要不,您去城里住,保姆我都找好了。做一日三餐饭,不住家的。跟咱家楼上楼下住,好照看。要是嫌弃没人说话,你跟我公公一道,都是些老大爷,你们一块有共同话题。”
这总行了吧!
林爸朝边上挪了挪:“那不用,我在老家住惯了。”
“怎么就住惯了?难道在厂里没住惯?这些年不是在厂里住着的?”林雨枝直接怼了一句,然后起身就上炕:“我给你收拾东西,啥话也别说了,跟我们回城住去。”
林爸一把拉住林雨枝:“你这妮子,咋不听了。到城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去干啥去?城里那些玩的我玩不来的!可在老家住着,我这出了门就是你叔叔大爷的,谁不能唠嗑?再说了,你大哥那边忙不过来,我在老家还能帮衬……”
“我大哥我大哥老是说我大哥,啥都想着我大哥。当年给他娶媳妇,先是卖我姐,再是卖我。如今这么大岁数了,还想着我大哥。你跟我妈手里的钱,都是我跟我姐给的,我大哥大嫂给你一个大子没有?你们身上穿的衣服,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哪一件是你儿子跟媳妇给置办的?我们再孝顺,那都是应该的。他们就是再忤逆,那也是儿子,是不?”林雨枝站在炕上,气的跳脚,但还是道:“那要是为了你儿子,你现在就往城里住去。你那好儿子好媳妇,盼着你住到城里,也好住城里的房子。要不然他们不好意思开口。您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你儿子的,你儿子现在不要你在乡下帮衬他了,要你去城里占房子。所以,咱这就走吧。”
林爸不撒手,本就不善言辞的人脸涨的通红:“不去!我不去!”
林雨桐看着林爸在炕沿上坐着,不安的这么动那么动的,她就过去,猛地一把把床单给掀起来,结果下面一个红色的小本本几乎是刺瞎了林雨桐的眼睛。
“结婚证?”林雨枝弯下腰一把抓起来。
翻开里面,是一对男女的一寸免冠照片。
男的可不正是林爸,女的林雨枝认识,说起来,也不是外人。她把结婚证拿给林雨桐看,她自己则捂着额头像是有些眩晕一样朝后退了好几步。
林雨桐接过来,结婚证的男方是林爸林大头。女方这原主的印象里还真有。
这女人是林大头堂弟的媳妇。也就是林家兄妹的堂婶。因着不是一个房头的,堂兄弟间这个年岁相差大。这堂叔跟林雨柱同龄,而这堂婶子周桃儿的年岁能差哪里去?
有些事林雨枝不知道,林大嫂也不知道,但林雨桐原主是知道的。
当年林雨柱到了说亲的年纪,林妈和林雨柱都先看上了周桃儿。这周桃儿生的也好,也能干。可就是家里要的彩礼多。林雨柱是心心念念的要娶,林爸林妈当时拿不出彩礼来。一家有女百家求,你们家掏不起,有人掏的起。于是就说给堂叔林三河了。
因着这个缘故,本来不算是远的本家,偏这十多年来,走不不亲近。林大嫂是新媳妇,以为本来就是这样的。林雨枝是进了城了,那时候只顾着替姐姐出嫁的事呢,也没注意。但林雨桐原身是知道的。
本来这堂弟媳妇嫁给堂哥,就叫人觉得别扭。这又有十多年前那么一档子事,林雨桐心里就多少有些恼怒。
林爸的视线看过来,带着几分祈求之色。想来他没忘了当初的事吧。
林雨枝看看父亲,看看姐姐,心道:必是还有我不知道的。
那这事更不成了。
林雨枝就要说,林雨桐抬手给拦了:“就是怕咱们反对,这不?连结婚证都瞒着咱们领了。”
林爸这么个年级的人了,什么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结婚,人家图他的钱的。不知道跟着儿女是享福,跟这女人一块过了,别说闺女们不答应,就是儿子那里,心里也恨的恨恨的。
他是什么都知道,可还是什么都不顾了。
为啥的?
男人老了,他也成不了纯粹的老人。他还是老男人。
只要是男人,图的能是什么呢?
不外乎是情义千金,不及胸脯二两。一辈子好像没睡过一个漂亮女人,这辈子就亏了一样。
林妈死了,给林爸最多的感受大概就是人生无常,不赶紧把没有的补回来,这辈子活的岂不亏的慌?
果然就听林爸道:“我还能活几年?就叫我怎么过顺心就怎么过吧。”
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这叫当闺女的该说啥,林雨枝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把家里林妈的东西给收拾的干干净净,林雨桐也没言语,帮着林雨枝一块,有好些都是林妈从厂里弄回来的瑕疵布,做被罩床单都挺好的。林雨枝单独把这些捡出来,然后把林妈用过去的,一股脑的搁在坟前给烧了。
好些人都坐在门口看热闹呢。谁不把这当稀罕的看!
回来之后,林雨枝不说别的,先问林爸:“那六万块钱呢?”
林爸愕然的看俩闺女:“存着呢!”
“存折呢?”林雨枝伸出手:“存折给我。”
“不在我这里……”林爸有些气虚:“我叫那谁收着呢。”
“那是我妈的人命钱!”林雨枝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然后整个人跟虚脱了一样往后倒。
林雨桐抚着林雨桐安顿到外面的车上,问林爸:“这六万,您是自己要,还是我去要?”
没道理用林妈的人命钱,给别的女人养孩子。
正说着话呢,林大哥林大嫂回来。林大嫂也说:“我们要在城里买房子,现在用钱。里面有我们两万,得把这钱给拿回来。”
林爸只低着头不说话,林雨枝在外头听的憋屈,自己下车,冲着同一条巷子的周桃儿家奔去,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靠着卖肉哄人家的钱之类的话,摁着把那周桃儿打了一顿。愣是把存折翻出来给带回来了。
好在,这存折上的名字是林爸的。要是存在人家的账户上,那才真是冤枉。
这钱三姐弟分了,当场就说好,给林爸养老钱,一个人一月一百,多的一分都没有。
林大哥更绝,“这老宅子,当时是写了我的名字。这宅基地我也不要了,如今城里落户容易,我们买了商品房,顺便就能落户。交首付的钱这两万还有点紧张,这老院子我要卖了的。”
这是逼的林爸往城里走。
结婚了又怎么了?结婚了还可以离嘛。只说那女人是为了哄老头的钱就完了。
其实城里的院子如今涨价了也才二三千块钱,林家这么偏的地方,一个院子八百也不值。林大哥就是再缺钱,也不能指着这八百块吧。这就是告诉老爷子,你要留下,院子我还卖。反正你在村里是没有容身之地的。因此,你最好还是跟着我们走。
表态到这份上了,林爸也该知道儿女们的意思了吧。
儿女明晃晃的说:别管说什么我们也不答应。
其实便是再气,也是心疼老人多些。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儿女给你养老钱,但你跟那女人一道儿过,这钱还不是被你填给那个女人,给那女人养孩子了。地里的活得你干,啥都是你。人家找男人,就是找了个有固定收入的钱包,找了个在家里肯出力气的老牛。人家那长相那条件,找个年纪相当的男人不成吗?有的是人要!可中年男人,有几个家里是没孩子要养的?这边的孩子那边的孩子,到头来还是她自己的孩子跟着受委屈。于是人家找了这么一个,年纪大的,只要哄的好了,月月这零碎钱不断。地里随便弄点,够吃用的了。这老头子的钱,两个孩子上学是尽够的。
这钱给了孩子用了,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得下地出苦力。有心不给这养老钱吧,但这到底是亲爹。有这钱他少受点苦,没这钱,老头子也得想办法给人家女人弄钱去,人家孩子上学等着用呢。
实在没法了,林大哥就说要卖院子。
结果林爸二话不说,铺盖卷卷起来捆了一背,上那女人家去了。
这可把林大哥气的一个倒仰,站在院子里喊了一身:“你可要点脸吧。”他把他自己的脸打的啪啪啪的响。
看热闹的人也劝呢,说老哥,儿孙都孝顺,你跟孩子过去吧。
结果林爸闷不吭声的,直往那边去。
这还说啥,啥也不说了,走吧。
结果正锁大门呢,周桃儿来了。这女人白皙丰|满,走路胸脯都跟着一颤一颤的,反正是很多男人都稀罕的那一类女人。她也没不好意思,直接就说:“我知道你们不答应,不答应也这样了。我就是为了我那俩孩子,这个我也不怕谁说。大哥是好人,我男人前两年病的那样,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好些人来,明着是看望我家男人的,其实暗地里都想占我便宜。想着我跟他们睡了,愿意给我多少钱。只大哥来了啥话也没说,借给我五百块钱。我到现在都记着这恩了。听说你们打算给大哥找保姆,你们就把我当保姆!我是用大哥的钱,但绝对不叫大哥下地吃苦。我顿顿热汤热饭伺候她,我保准比保姆强。”
呵!
我们在乎的是那几百块钱的事吗?是保姆不保姆的事吗?
林雨桐啥也没说,直接上车,把车发动了。林雨枝和林大哥两口子也跟着上来往后面一坐,林雨桐一踩油门,车直接就出去了。林大嫂嘴嘚吧嘚吧的,大概也知道二厂那房子他们没份了,心里气的什么似的,只说周桃儿:“长了个妖精相。他男人还没死呢,就有人过去说媒,只等她男人死了,就娶她。之前她还招赘过一个,不过那玩意不是东西,听说是打周桃儿她闺女的主意,被周桃儿给打出去了。却没想着,这女人转脸找到咱们家来了。”
林雨桐看了林大哥一眼,林大哥轻轻摇头,显然,当年差点说亲说到周桃儿的事,他没跟林大嫂说过。
那这事就更不能提了。
因此,把林大哥两口子放到菜市场门口以后,车上只剩下姐妹二人了,林雨枝怎么问还有什么事瞒着她,林雨桐就是不说:“过去了多少年的事了,提什么啊?”
可林雨桐不提,爱说闲话的人能不提吗?村上的人把这当稀罕事的说了,早把当年的事挖掘出来了。然后没几天,林大嫂知道了,林雨枝也知道了。
再然后,林雨枝住院了。先开始是吐,紧跟着是吃啥吐啥。还以为意外怀孕了呢,结果到医院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的,都没检查出什么有啥毛病。这压根就不是生病了呕吐,而是心理上她觉得恶心的慌。
如今是吃不进去,一吃就吐。在医院住院,主要打的还是葡萄糖营养针。
马大姐这婆婆这会靠谱了,到底是心疼儿媳妇,就先说了:“这是你年轻,不知道的事多了。”
举例说这家的事那家的事的,又说二厂那边弟兄两个,弟弟意外死了,然后做哥哥的跟兄弟媳妇一起了,还是公婆撮合的。因为大儿媳妇只生了个闺女,小儿媳生了儿子。为了叫孙子不受委屈的,把大儿子和小儿媳妇往一块撮合,搅和的老大家两口子离婚了。如今人家过的也好,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是亲的。
可越说林雨枝心里越是恶心。
还是曹经说:“你就跟自己过不去吧,等你也去了,我都不等出头七,我直接找一个有文化的,长的好看的回来……”
话没说完,林雨枝一巴掌呼过去,人也有劲了,饭也咽的下去了,自己办出院自己打的自己回家。
但这后遗症也留下了,那就是活着别只想着孩子想着男人,人还得把自己当回事。等你没了,孩子未必能记得住几天妈,男人更是转脸就能把你给忘了。
这么刺激的直接结果是,林雨桐被骚扰的都有点受不住了。
今儿她说:“姐,那边有个新开的按摩院,咱去呗。”
明儿又说:“姐,新出了化妆品,咱们也捯饬捯饬?”
没两天她又来说:“那家店里上新品了,一双鞋五百八,我看了好几天了,你跟我去看看,要是合适我就买了。”
如今这年头,好些人一家子的生活费一个月还没五百呢。她一双鞋就花五百八。
林雨桐就说:“适可而止,这钱未必得一下子花了。这么着……”她给出主意,“家里的房子铺子银行存折,都只写你的名字,这么着,你是不是觉得心里好受些……”
林雨枝愣了一下,然后问林雨桐:“你家都写你的名字?”
我家当然只写我的名字。
林雨桐理所当然的语气把林雨枝给镇住了,她变的坚定起来:“对!男人有钱就变坏!只要钱搁在老婆手里,这变坏的男人估计应该也没多少……”
实话!
然后曹经发现,老丈人找老伴儿,其实最坑的是他。先是给你病的要死不活的,然后就是你一星期赚的搁不住她一天花用。好容易不花钱呢,回来又开始闹腾。家里的钱得她过手。这还不算,诊所里请了俩小姑娘做护士,以前自家媳妇至少还上手干点啥,如今是啥也不干,就往收银台一坐。只管收钱!到了饭点了,想回去吃就吃,不想回去吃就喊对门的馆子,叫人家做了给送来。你问她说,今儿进了多少?她一准拿白眼翻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他如今的待遇,连打工的都不如。打工的还知道一个月赚多少钱,现在,他整个一免费劳力。你说要烟钱?不用!她给你把烟买回来了。你说出门跟朋友喝酒?没事!到相熟的馆子去,只管记账,她第二天给结了就行了。你说这出门身上得带钱,要不然不方便。人家问你:“五十够不够?”
够是够的!但是回来这得报账的!坐公交花了两块,吃了一碗凉皮带了一个肉夹馍三块,用了个公用电话花了一块二……那也不对啊,少了五毛去哪呢?
曹经想了半晚上,想起来了,打完电话想上厕所了,去了公厕一趟,给人家掏了两毛,身上没纸,花三毛钱买了一包纸。那包纸忘在公交车上了。
他真觉得自家媳妇有问题,晚上偷偷的找林雨桐和四爷:“我想带她去看看精神科的医生,这是受刺激的事还没过去。”
四爷就说他:“这是什么病?我家的啥都是桐桐收着呢,我身上的钱也都是她塞给我的,我干啥了回来也报账啊。谁家不是这样?这叫有病?那八成的人都有病!”
啊?
曹经一副我没见过世面,你不要骗我的样子,问道:“毛儿八分的也报?”
“那要不然呢?”四爷说的跟真的似的:“你要花钱她又不是不给你花,要卖啥还有人给跑腿。完了还不用费心钱花完了不好交代。管钱这么费心的事,你争什么啊?”
我没争……不是!我怎么被你说糊涂了呢?这管钱这么费心的事,不是该替媳妇操心吗?
“女人就说不明白。”四爷又说:“管钱那么费心劳力,但她乐意啊!就跟早上明明能睡懒觉,却非得提前起来捯饬是一样的。不化妆觉得不好,化了妆又怕人家看出来她化妆,你说这不是瞎折腾吗?这钱搁在她名下了,你就不花了?该花的一分没少花,回头账不对了,又怪不到你身上。省的钱对不上了,她说你偷着不知道给谁了!”
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对吧。
但就是哪里不对!
出了门了曹经悟了:不是!你算是哪头的?!不站在男人这一头你到底想干嘛。
回去的路上又想了,这当年林雨桐选因瑱,还真未必就选错了。只钱都给老婆这一点,自己这不是做的就不如人家吗?想想自家媳妇,也怪不容易的。行吧!不就是爱攒着管着吗?行!都由着你!
这事林雨枝做的很高调,替男人买东西结账的,马大姐能不知道?
气的什么似的,觉得儿媳妇把儿子给辖制住了。曹经就拿四爷那一套堵他妈,把马大姐气的:“你是被人家姐姐跟姐夫装到套里去了。”
曹经就笑:“那她还拿着钱跟别人跑了?”
那不会!
曹经又哄他妈:“看!她是乡下来了,她如今怕儿子有了外心,儿子又不担心她有外心。这里面的意思,您琢磨琢磨。”
这是想说儿媳妇稀罕扒着儿子呗。
以前马大姐老觉得林家嫁闺女是看上他们家的条件了,如今……儿媳妇对儿子上心(?)的很了,是好事!(?)
但对外,马大姐不说林雨枝如何如何,只说林雨桐:“就是比一般的女人有心眼。她做姑娘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好些人也觉得这话对。看人家借着曹家的婚事混到城里,然后转眼就挑了一个更好的。如今那过的是什么日子,这没心眼的人做不来的。
所以,在林雨桐都不知道时候,她成了大妈们嘴里的心机婊!
可这事说起来,对因家老两口的冲击最大。两人头一次意识到,父母的关系好坏,对孩子的影响那么大。
就说林妈死了,林爸找了年轻的死不回头的过日子这事,林雨枝那闺女,都人到中年了,可因为这事,受的刺激当真不轻。
那拿这事去看大儿子和大儿媳的事,对孩子的影响真的只是学习成绩下降了吗?
老爷子睡不着了,晚上起来坐在客厅里,寻思呢,这可咋办呢。
四爷听见动静了,没叫桐桐起来:“我出去看看去。”
出去的时候老爷子正黑灯瞎火的坐着唉声叹气的。
四爷过去,也没开灯,坐到边上:“心里搁着啥事,您说出来,别管多难,我去办。”
这就是老爷子最欣慰的地方了,先苦后甜的,小儿子的两口子的日子好歹过起来了。说孝顺,那也是真孝顺。有啥事,都舍不得他们为难。
丽君考的不好,只能上普高。老大两口子心俊,估计也是觉得对不住孩子,便求因瑱,叫他帮忙牵线搭桥,给孩子走走门路。
其实因瑱两口子都找市一中的人说好了,也把孩子平时考试的卷子给人家老师看了。送进去放在实验班先叫孩子试试都是可以的。结果老大两口子不愿意,想上省一,这又得另外找关系。别看他们说自己掏赞助费八千,但是他兄弟前后找了两拨人,请客送礼就垫进去三四千了。却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个两口子说过一句别的话来。
为啥的?
主要还是为了叫他们老两口心里舒坦的。
孩子们好,老人当然舒坦。可舒坦了,回过头还得想,孩子们做的都对吗?
像是林雨枝,这都多大年岁了,可这刺激的还是性子有点偏了。也得亏是遇上了曹经那么一个厚道的孩子,否则这好好的日子非得作没了不可。
老爷子就说:“你哥为了丽君的,这么糊里糊涂的这么过,我跟你妈之前也没说啥。可这如今想,这么做对吗?这心里的疙瘩要是解不开,大人还好说,你说那么个孩子,心里存了事,这以后可怎么办?”
过日子到底不是演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这么折腾,这是折磨啊!
可不知道结果之前,谁也不能保证哪种选择是正确的。
四爷就说:“……就跟桐桐的选择一样,一边是我,一边是曹经,哪条路好呢?”
老爷子不说话了,跟着自家儿子,受过苦,可日子过到如今,也没几家比的上。自己跟老婆子吧,别的不说,哪怕不是好公婆,但也从来没想着刁难儿媳妇。跟着曹经呢,看看林雨枝那孩子过的日子就知道了。曹经是好孩子,又厚道又踏实,心眼正的很,胸怀又大。就是公公婆婆不是好伺候的,但日子过的太太平平的富富有有的,也不错。
就跟自己纠结的事一样,是照着大儿子两口子这么做好呢?还是按照他心里想着,不行就摊牌,把什么事都摊开了说好?这个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便是知道结果,但哪种结果是好,哪种结果是坏,又根据什么判断呢?
儿子是想说,各人有各人的责任,各人操各人的心。他们老两口到了现在,就别为孙辈们烦了,各自有各自的父母,各自为各自的孩子负责。这才对!
行!就这么着吧。这小子现在一套一套的,那就别说了,睡吧。
老两口认可了四爷的话,但等丽君过来玩的时候,还是隐晦的说孩子了,先夸孩子聪明懂事,又叫孩子千万要努力学之类的。
孩子开学了,老两口攒下来的钱也有了用处了。大外孙子要上大学了,这是家里的头一个大学生,老爷子给了五百。三个孙女要上高中了,用老爷子的话说:“这要是前清,上了高中那得是秀才。”这也不能马虎,一个孙女两百:“留着当零花钱。想要什么了,回来跟爷爷说,爷爷给你们买。别人送的东西咱们不能要,知道没?”
主要是看着三个孙女个个跟朵花儿似的。丽君长的小巧,瞧着就叫人觉得可怜的很。因何呢,文文气气的,见人就抿嘴笑,一看就是老实孩子。因唯跟朵刺玫似的,长的红火还带着野性,谁招惹她她都刺人,可就是瞧着好看。
等把孩子们送出门报名去了,老爷子心里还得意呢:“我且得好好活着,等我孙女将来带了女婿回来,我得把把关呢。”
老太太对这事很不以为然,她从不认为老头子给自家俩大闺女找那俩女婿是啥好的。大姑爷有厉害的妈和妹妹,二姑爷是个老实头!比自家闺女还老实的老实头!闹心!
那边几个孩子在报名的路上了,车子最后排是因琦家一家三口,中间那一排两个座位,因何因唯坐在那里。四爷和林雨桐一个驾驶,一个副驾驶。后备箱塞着孩子的被褥铺盖等东西。
没错!省一是封闭性的,周日下午六点半得到学校晚自习,然后周五下午四点放学才能回家。在学校要住一周的。
原来四爷还想着,不行就在学校跟前买房子或是租房子住,可人家学校不让走读。哪怕跟学校住的紧挨着的小区,人家也不让孩子出来。
先不说住宿能不能住惯了,只这吃饭,也不知道学校的食堂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