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府的花苑内,几只跳动的雀鸟在了金丝笼里婉转啼歌着。
法枭衣手中,拿了份雁泊森林的地形图。
商国皇家秘史中有记载,雁泊森林的外围设了几个禁制玄阵,外人轻易不得进入。法枭衣也留意过森林里的玄阵,发现那几个玄阵,被人事先人为的破坏过了。
究竟是什么人,要破坏了商国的国运,法枭衣轻捏着眉心,正要唤了一名美婢上前舒展筋骨时,却听说月惊华上门来了。
一听到月惊华的名字,法枭衣下意识地觉得腚一身没来由得发涨,他闷闷哼了声,沉声说道:“让她进来。”
法枭衣贵为商国王爷,虽在朝中没有实权,但法枭衣擅长经商,利用商国的富饶,积富颇多。
王爷府更是几近奢侈,月惊华一路走来,只觉得王府中假山盆景、亭台楼阁无一不精美,仅凭这份用度,就不下商国国君。
那法枭云也是被猪油蒙了眼,被人逼宫退位不过是早晚的事。
“法王爷别来无恙,”月惊华干干笑了几声,外间的谣言传得是一回事,翠微湖的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至于知道真相的人,里外不过月惊华、法枭衣和邪玉、红菱等人。
“多谢月姑娘挂念,本王‘好’的很,”法枭衣面上还挂着虚伪的笑容,只是他僵硬的动作,以及一见了月惊华就不自觉绷紧了的下半身,让月惊华忍俊不禁险些没爆笑出声。
她眼珠子贼溜溜一转,往了法枭衣的庭院里看了一圈,“听闻王爷的府上繁花如锦,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啧啧,你看这几盆小雏菊开得,那叫一个绝字。”
“月惊华,你好大的胆子,好巧妙的心计,本王还真是一直错看了你,”法枭衣怒起,一掌击下,他身下的石桌,应声断了一角。
“那一日,你在画舫中对本王使诈在前,后又派人在城中造谣传得沸沸扬扬,你如此精心设计,到底是图了什么。”法枭衣见了月惊华,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吞进了肚子里。
“王爷想知道我图了什么,那先听我讲个故事?有个女人,自小就于他人订了婚约,虽说她后来毁容功废,可她一直对自己的未婚夫死心塌地。也就是这个女人,却在无意中得知了心爱之人,几次三番伙同了他人,设计陷害了自己,甚至要将女人置之于死地。你说,你若是故事里的那个女人,你会怎么做?”“月惊华”本人的嗓音,本就是轻柔甜美,又是刻意缓了几分,娓娓说来,更是将一个女人的委屈说得淋漓尽致。
她此刻站在了一簇开得正好的金菊间,那未毁去了的半边脸,被花色映得绰绰约约。
法枭衣听着,心间却是划过了一道异样,脑中,多年前那个稚生生的童音犹然在耳。
可随即,他就想起了那一日,他在了船上,与两名丑陋的娈童苟合的情形,心思狭窄如法枭衣,一想起这一幕,顿时怒红了脸。
他哼哼两声冷笑,“原来你都知道了。也好,本王也懒得再做解释,只是月惊华,你当真是蠢得可以,你以为,你在知道了这么多事情后,还能安然无恙的离开了王府。”法枭衣不动声色,靠近了月惊华,他直视着月惊华的眼,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些惧色来。
可是法枭衣失望了,月惊华眼眸一片漆黑,没有半分的慌乱,她甚至连眼睫都没有颤动,她随手一弹,手中有一物弹出,法枭衣侧肩避开,一手接下了月惊华的“暗器。”
一朵被揉碎了的****,他再抬头,却只见了一双幽深如古井的眸子。
月惊华的眼神中,没有不屑也没有愤怒,只有了平静,平静的让人心寒,仿佛她眼前的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下意识的,法枭衣心中猛然一紧。
迟了,还是太迟了。
法枭衣像是忽然被人石化了般,呆立在场,不敢挪动了半步。
就在月惊华掷出“暗器”,法枭衣退后避让时,如同幽魂般,倏的,他的脖颈上多了一把冰冷,带着死亡气息的大剑。
那把大剑很钝,剑身残缺,可是无论是谁,都无法忽略剑身上透出来的死亡之气。
飞空驭剑,据说只有深知剑术奥义的绝世高人,才会的玄技。
谁,是十强者还是隐世的四大组织的高手?亦或者是佣兵工会还是神裁殿?法枭衣本就怀疑,那一日在船上,仅凭月惊华一人,是绝不可能暗算了他的。
月惊华的身后,一定隐藏着某个不知名的高人。
法枭衣不敢动弹,暗中却查看着四周,没有一丝玄气波动,仿佛庭院里,就只有他和月惊华两个人,可是突然出现在了身后的大剑又是怎么回事。
“前辈,还请你将剑收起来,你的杀气会惊吓到了法王爷,”月惊华话音才落,抵在了法枭衣脖颈上的大剑倏地消失了。
消失的如此彻底,如果不是脖颈上还残留着的剑身的冰冷,法枭衣真以为方才的是幻觉。
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法枭衣脑中一晃,十大杀神?难道是月惊华请来了十大杀神中的谁前来助阵。
他早就该想到,如此擅于隐匿气息,又拥有如此杀戾之气十足的武器的,必定是刺客联盟里的人。
刺客联盟,杀人不眨眼,无论贵贱,砍自己的脑袋,还不跟砍菜瓜似的。
法枭衣哪敢再回头,只得机械地坐了下来。
月惊华也不客气,取了茶水斟了两杯茶,说话间,不时往了法枭衣的身后看去,似是他身后真有了什么隐匿的绝世高人,“王爷受惊了,老前辈性子古怪了点,一不开心就喜欢飞剑伺候。”
茶水氤氲,腾起了片雾气。
只听得月惊华一人的声音,时高时低,“这几日,我也想通了。男女相处,讲究个你情我愿,早些年,我年纪小。被猪油蒙了眼,错把茅坑石头当成了珍珠宝贝。这会儿想开了,咱也得把事说清楚了,”说话间,她已经从怀中取出了张纸,摊在了法枭衣面前。
法枭衣一眼看去,眼前一片模糊,也看不清楚面前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太阳穴中,像是有无数根刺在扎着,疼得厉害。
耳边只听得月惊华说着什么。
早些日子,包括月惊华的反常行为,法枭衣一直以为她是欲擒故纵。
反观月惊华,从头至尾她也不曾乱过半分,像是块坚韧的磐石那般,静坐在对面。
眼前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坦然无比,法枭衣却是心中怪味杂陈。
“我已签字画了押,还请王爷签字,”月惊华将那封书信又往前送了几寸。
她的那双眼,像是个万花筒,闪烁着无尽的光芒,法枭衣有了片刻的晕眩。
法枭衣脑中,飘过了个男人的似有若无的警告声,嗡嗡吱吱的,让他脑壳疼得厉害:“法枭衣,你记住了,若是有一日你辜负了华儿,本爵爷保证了,无论身在了天涯海角,必将你诛之。”
月年,月惊华,这一对父女,当真是……
眼前,含着笑意的,介乎于美丑之间的少女,和那个嘴角永远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的绝世男子,重叠不断地重叠。
法枭衣感觉到头疼欲裂,赶到脑中有了千百根尖针扎过,他几乎是狼狈着,抓起了仆从递上来的狼毫笔,提起了手,在了那张纸上,胡乱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他没有看见,就在他挥毫写下了自己的姓名时,月惊华的眼中异光闪烁,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座移动的大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