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亦笙和薄聿铮二人是打算待回门之后,便到法国去度蜜月的,亦笙总想将自己念书的学校,住过的地方,喜欢的古堡和双旋梯都带着他也一起去看看。
顺道,也可以去拜访Charlton夫妇,说来,这夫妇二人也算是他们缘分的牵线人了,这一回又特意发了电报来祝贺他们的新婚,更是极力的邀请他们到英国或者法国去。
这一日,虽仍有宾客,却是少了许多,两人独处的时间便也空出了不少。
她突发奇想,便想要教他说法语,想了想,先从最简单的你好说起,他一笑,开口便是一句标准的“salut”。
她睁大眼睛,“原来你会法语呀。”
他笑着摇头,“只是去法国考察军事的时候,跟着剑钊学了两句最简单的日常用语。”
她又问,那“谢谢”呢,他笑着说了,发音依然标准,又问了几个简单常用的,他却都一一说了出来。
她本也就只打算教他这些最基础的,却没想到他全都知道了,不由得有些泄气,却忽而心念一转,唇边带出一个笑,眼中的慧黠里面又藏了些微的羞意,她笑着问他,“我再问你,Jet'aime,这一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他摇头,她唇边的笑意不由得更是动人,一张面容明艳又美丽,带着微微的红潋,对他笑道:“那我教你,Jet'aime.”
“Jet'aime.”他跟着她读,发音还算标准,又问,“这是什么意思?”
她却笑道:“你的发音不标准,我不告诉你,快多念几遍。”
他顺着她的意,微笑着又念了几遍,她唇边的笑意愈发粲然,眼中亦是光彩流转。
他笑着看她,“可以了吗?”
她笑眯眯的开口,“还不行,你得多练习,我随时要检查,什么时候读音标准了,我什么时候告诉你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再接着往下教。”
他看着她带着小狐狸般顽皮和得意洋洋的娇俏神态,忍不住微笑着去吻她的额角,她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脸来看他,“你可不许去问旁人,只能我来检查,要是犯规了,我可不理你了。”
他心底其实已经隐约猜出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只是揽着她温柔低笑,“好。”
到了晚上,冯夫人看过回门礼,再三确认没什么疏漏后,便又去替他们检查去法国要带的行李,却没想到军政部临时来了个电话,说是要薄聿铮后天到庐山参加紧急会议。
那电话是军政部长亲自打来的,语气很是客气,只道是虽明知仲霆兄新婚燕尔,却还来打搅,实在是事出紧急,又关乎重大,实在需要他一道出席来共商国是。
挂上电话,薄聿铮看着妻子未免歉然,亦笙虽然心底有些遗憾,却是通情达理,微笑道:“国事为重,你去吧,我和爸爸妈妈先回平阳等你。”
他担心她一个人骤然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会不习惯,于是开口道:“不然你先留在上海,等我开完了会再来接你一道走。”
她却笑道:“哪有这样的,况且你也不知道这会什么时候才开得完。再说了,你信不信,要是爸爸知道了,第一个就会拿了鞭子把我往平阳赶,才不会让我留在上海呢。”
他抬手抚上她唇角的微笑,“对不起,不能陪你去法国了。”
她摇头,将脸轻轻靠近他怀里,微微的发烫,声音亦是轻轻的,“有你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到了次日回门的时候,盛远航果然如亦笙所料的,只说让薄聿铮安心去庐山开会,又让亦笙去平阳的路上好好照顾冯帅和冯夫人。
亦笙笑着,故意说道:“爸爸,我先不去平阳,就留在上海等他开完会,再一道儿走。”
盛远航先是克制不住的心内一喜,理智却又立刻回笼,心内叹息,面上却是开口教训女儿道:“胡闹,都结了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亦笙也不说话,只是含笑去看薄聿铮,那意思是,你看吧,我就说了。
薄聿铮笑,却是对着盛远航开了口道:“爸,这原是我的提议,她当时就告诉我你不会同意,现在偏是故意这样说。”
“这孩子。”盛远航也不由得一笑,却不免又是有些心酸。
他如何不想再多留女儿些日子,纵不能日日相见,可是毕竟想着相隔不远,心里总是安慰的。
可是,她既已嫁人,却不随夫家一道反而留在娘家,纵然是聿铮有事,可她公公婆婆会怎么想,外人又会怎么说,他再不舍得,却更不愿她刚嫁过去就处境艰难,对方又是那么显赫的人家,这万一一步不慎,她往后的日子只怕会很辛苦。
一面想着,一面转向薄聿铮,“聿铮,我这个女儿任性惯了,又爱浑说,你多担待着些。”
薄聿铮闻言正色看着盛远航,声音里带着郑重和承诺的意味,“爸,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
按着规矩,新人回门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况薄聿铮明日一早便又要飞往庐山,因此傍晚时分,盛远航心内再不舍,也便是强忍着开口去催促他们回去。
亦笙到了此刻亦是难过起来,自己就要去平阳了,虽然丈夫和公婆俱是通情达理,但毕竟两地相隔,她总是没有办法像姐姐这样时常回家看看的。
又见了父亲两鬓的华发,他握着自己的手是那样紧,略微的颤抖着,她心一酸,眼泪在眼眶里面一直转,又恐惹了父亲更伤心,只好强忍着笑道:“爸,我去平阳之前又不是就见不到了,你快进去吧,别送了。”
盛远航点了点头,又拍拍女儿的手,半晌,缓和了下情绪,才开口道:“爸爸也没什么事,看着你们走了再进去,时候也不早了,快上车吧。”
亦笙听父亲这样说了,又惟恐再待得久了会忍不住哭出来,便与薄聿铮一道向父亲告辞,上了车。
却直到车子开出很远,父亲的身影再看不见了,她也不愿转回身子,只一直向后方遥遥看着。
正兀自伤心,却被身侧的他伸手揽进怀中,他轻轻的抚着她的长发,“想哭便哭吧。“
她不做声,只是静静的任他搂着。
他不由得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声音却是温柔,“平阳和上海相距不远,交通又很是方便,你若想家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她靠在他怀中,脸颊就贴在他胸前,她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慢慢的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滑下了一直强忍着的那一滴泪。
到了次晨,她一早起来,趁着他洗漱的当口忍不住再查看了一遍他的行李。
其实又怎么可能有遗漏,他的私人秘书亲自动手替他收拾好了,冯夫人又检查了一遍,就是她自己,昨天晚上亦是又细细的一样一样看过,可就是觉得不放心,惟恐遗漏了什么。
冯帅和冯夫人就在家中与儿子告别,她和冯维麟却是一路送上了他的专机。
眼见得时间不早了,冯维麟便笑道:“就要起飞了,你们有什么要依依话别的,就赶快些抓紧时间说,我呢,就不在这儿碍眼了,先下去了。”
一面说着,一面就笑着从机舱门出去了。机舱内薄聿铮的几个秘书和警卫人员,见状也纷纷避了开去。
待到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了,薄聿铮看着亦笙,含笑问道,“你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亦笙脸色绯红,微笑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想不出什么话来。”
该说的其实早就说过好多次,譬如叮咛他照顾好自己,给家里打电话,再说下去,不消他,她都要嫌自己唠叨了。
就这么一刻儿功夫,又是众人都避开了去的,他又是那样含笑看着自己,她略觉赧然,又确是不知该怎么说,便笑着推说没有。
他看着她温柔娇美的模样,微微一笑,便将她拉进了怀中。
“那么我说。”
他的嗓音低沉含笑,又略带了些沙哑,她尚未反应过来,他的吻便覆了下来。
柔情似水,辗转厮磨。
所有的眷恋与不舍,所有的缱绻与情重,都缠绵在,那相互交融着的呼吸与亲吻当中,再也分不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