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出嫁的姑娘找娘家借钱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放在秦家就有问题了。当初秦四妹出阁的时候，高翠花是把老底都给陪嫁了，还找秦春秋那边拿了一万块钱，这可都不是小数目了。现在秦老实也是一个人种点庄稼吃饭，平时的花销也是儿子媳妇们给的，秦四妹明知道这个情况，还找秦老实要钱，她这是明摆着想跟自己的哥哥们伸手，只不过她转了个弯，从秦老实这边下手了。

　　 刘芸本来以为秦四妹是个多硬气的人，没想到结婚后，不止没改好，还染上了这种为了小家来找自己爹妈麻烦的坏习性。

　　 呵呵！刘芸笑着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秦战国的碗里，“你不是最爱吃个吗，多吃一点。”

　　 秦战国本来紧紧皱着的眉头也松了下来，无声的叹息了一下。

　　 其他人两家见状也低着头吃饭不说话。

　　 秦四妹见自己开口了，爹妈都不说话，哥哥嫂子们也都自己吃着饭不理人。她眉头一皱，对着高翠花和秦老实道：“我和张虎现在过着这个样子，你们两老就这么狠心啊，当初我哥他们做生意，你们不是顶支持的吗？我就知道，你们从小就偏着男孩，看不起我这个姑娘！”

　　 听着这么没良心的抱怨，高翠花红了眼睛，也不管是不是大过年的就开始抹泪了，“你这从小我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为了你，我这把你哥哥嫂子们都得罪了个遍儿，临了了你还来说我偏心，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懂事的闺女啊……”

　　 秦老实端着酒杯中喝了一杯酒，然后把杯子重重的一放。他脸上染了怒气，却憋着没发作。说来说去，这都是命，偏偏养了这样的闺女！

　　 “我这里有些棺材本，你要做生意也行，我都给你，以后我和你妈要是走了。也不用棺材了，直接找个破席子卷了就行。”

　　 秦家三兄弟听了老人这话都不好受了。秦大周忙道：“爸，您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这兄弟几个怎么可能不养你和妈？”

　　 秦老实抬了手掌，挡了挡，“这是我和你们妈自己做的孽，我们自己受举行了，只在我们活着的时候常见见面。就像今天这样大家伙坐在一起吃点酒，说点你们在外头的事情，我和你们妈也满足了。”说着说着，秦老实就显得有些激动了，拿着瓶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正准备要喝，就被秦战国阻止了，“爸，您老这身子不能这么喝了。”

　　 秦老实笑着把他的手拿开，笑道：“我没事，就是高兴。”说完一口将酒杯里的酒干了，把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我去给四妹拿钱，给他们做生意。”起身就进了房间了。

　　 秦春秋看着秦老实那个样子，脸上气的青筋爆出，指着秦四妹的鼻子骂道：“好端端的干啥大过年的找爹妈要钱，你还有没有点孝心？！”

　　 张虎早就后悔了，早知道秦老实夫妻这么个态度，就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口了。这要是不成，以后可讨不了好处。他见秦春秋发火了，赶紧陪着笑脸，“二哥，我们这不是也想让爸妈高兴点吗，这毕竟也是件上进的事情。”

　　 “滚你娘的！”秦春秋顿时就骂出了出口了，狠狠的指着张虎。“你他娘的上次带人在你嫂子的酒楼里生事，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要不是看在爸妈的份上，老子还让你进这个门？”

　　 张虎在家里也是被宠坏的，平时在镇子上耍横也爽快的很，这些日子为了弄点好处，在秦家人面前都忍着脾气伏低做小的。结果这好处没落着，还被人指着鼻子骂，顿时火气也上来了。把碗筷一甩，站起身子掳袖子，“你他娘的，给你脸还不要脸了是吧。就你那媳妇个破鞋，老子带的人还看不上呢！”

　　 “砰――”

　　 秦春秋一拳头就给揍了过去。直打的张虎歪在了桌子上。

　　 “妈妈――”王琳吓得哭了起来。

　　 李梅和刘芸赶紧着把王琳护着躲在了一边。

　　 看着两人扭打在了一起，高翠花吓得脸色都白了。“别打了啊，别打了啊……”

　　 唐海燕担心秦春秋吃亏，忙喊着，“别打了，这大过年的打什么啊？！”

　　 秦老实听了动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着动了拳头，赶紧着要去拉。两人都是气头上，谁也不饶谁。愣是拉不开。

　　 张虎见拳脚上吃了亏，拿着旁边的矮凳子就要砸过去，却突然抓住了膀子。只见秦战国正满脸铁青的看着他。

　　 秦战国到底是动过真枪真刀的人，生起气来也是杀气腾腾的，那双眼睛一瞪，就让张虎软了腿。

　　 见张虎愣住了，秦战国伸手就将人拖了起来，扔到了门外。

　　 “我今天不打你，免得人家说我们秦家以多欺少。但是你要是再来这里耍横，我就废了你！”

　　 张虎知道，秦四妹的一只手就是被秦战国废掉的，所以对他这话是深信不疑。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坐在地上起不来。

　　 秦春秋还准备过去打，被秦大周给拉住了，“春秋，大过年的，别闹得爸妈不高兴。”

　　 旁边的秦四妹见着家里的哥哥们都欺负自己男人，指着高翠花就骂了起来，“妈，你怎么就不管管啊，养出一群畜生不如的东西啊，连自己妹夫都打。”

　　 高翠花刚刚就给吓坏了，这下子听了秦四妹的话，气的直接从椅子上坐到地上哭了起来。

　　 “我是养了畜生啊，就是养了你这个小畜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哭什么哭，没出息，为这么个兔崽子哭不值当！”秦老实一双老眼也是红肿的，显然刚刚是躲着哭了。手里拿着个红布包，他走到秦四妹的旁边把包递了过去。“这里是五千块钱，你和张虎拿着，以后不管我和你妈是死是活，你都别再进这个屋了。”

　　 “五千块钱哪里够？”秦四妹看着秦老实手上的钱，接也不接。

　　 李梅听她嫌少了，气的咬牙，“秦四妹，你这要就要，不要就滚！这是爸妈的钱我们管不着，可是这地儿是小芸给盖起来的，你就没脸呆在这地儿！”

　　 秦四妹眉毛一皱，“你――”

　　 “滚！”秦老实气的把钱往地上一扔，将秦四妹拉到门口，指着大门外面，“滚，今天我和你妈也当你死在了外头，以后再也别进我们这个门！”

　　 秦四妹见着一家子人都这个态度，气的跺脚，“好，谁稀罕啊，我以后还不来了！”说着转身就往外面走。

　　 门外从地上爬起来的张虎看着秦四妹连钱也没有拿，准备进屋拿钱，又被站在门口的秦战国给吓住了，只能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那地上的红包，咬了咬牙跟着秦四妹走出了院子。

　　 看人也走了，秦老实才摇晃着去扶高翠花。

　　 三个儿子赶紧着去帮忙扶着自己的老爹老娘。刘芸他们也一起整理着桌子上面的碗筷。

　　 李梅叹气，“算了，待会给大伙煮碗面吧。年饭晚上吃才热闹，咱们晚上再好好吃一次，也让来年红红火火的。”

　　 虽然这么说，几人心里还是不痛快。大过年的，一家人本来和和乐乐的吃饭，结果闹成这个样子，只希望这秦四妹以后别在着家了，简直就是祸害。

　　 出村子的路上，秦四妹挺着肚子往前面走着。张虎忍着身上的疼痛，加快了步子就给追上了，扯着秦四妹就一巴掌挥过去了。

　　 “他娘的，都是你给闹的！”

　　 旁边过路的村民看着要管管，又被人给拦住了，“别管了，人家老秦家都管不了的事情。”说着就给拉走了。

　　 秦四妹捂着脸，吓得直哭，看着张虎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她哭着骂道：“张虎，当初是你要娶我的，现在还打我，你还是不是个人啊。”

　　 “老子不是人？老子不是人，你肚子是怎么大起来的。”说着又是一巴掌，打的秦四妹忙蹲在地上抱着头。

　　 “贱娘们，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了，之前还不知道多少人睡了，老子要不是看你家里兄弟们有出息，还要你这种破玩意？”

　　 张虎越说越气，想着今天受了委屈，还一点好处没捞着，现在都得罪了个遍，以后就更没机会了，火气就腾腾的给上来了，上去对着秦四妹就一阵拳打脚踢。

　　 “啊――”秦四妹挨了打，痛的大叫，下意识的就护着肚子，哭着求饶，“张虎，你别打了，别伤了孩子。”

　　 张虎见状，避开了她的肚子，往她背上狠狠揍了几拳头。等打得心里爽快了，才对着她唾了一口，指着秦四妹狠狠放话，“这次你要是生不出个儿子，老子就打死你！”

　　 说完就自己背着手往前面走了，扔下秦四妹一个人蹲在路边哭。

　　 有些村子里面的熟人从旁边走过，只看了一眼，也都摇头叹气的走了。

　　 下午的时候，天气就变的更凉了，天上还渐渐的落了雪了。慢慢的，秦家的院子里就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刘芸端着面条从厨房里出来了，让秦战国送到屋里去给秦老实夫妻吃一点。

　　 秦战国接着面条就送了过去了。出来的时候，手上是空的。“爸妈没吃，说放着待会吃。”

　　 刘芸也没多劝，就回厨房里去帮李梅他们准备晚上的饭菜了。

　　 天黑的时候，各家各户的都开始鸣放鞭炮了。

　　 噼里啪啦的响声此起披伏。震得人心里都舒坦了。

　　 妯娌几个把饭菜摆到了桌子上面后，秦战国就跑到院子里也放了一个鞭炮。买的十万响的，愣是给炸了很久。

　　 一家子人围着桌子，听着外面的鞭炮声，终于有了过年的感觉了。

　　 秦老实夫妻经过了一下午的休息，脸上的气色也好了几分了。秦战国把孩子给了两人抱着，两个老人看着孙子孙女，脸上也有了笑容了。

　　 两孩子看着桌上摆放着的酒杯，都伸着手要拿。

　　 刘芸笑道：“这不是又要喝酒吧。”

　　 秦老实看着怀里的孙女，“这孩子还喝酒？”

　　 “可不是，之前战国喝酒，她愣是要尝尝，结果还来劲了。不信让战国给试试看。”

　　 秦战国拿着筷子沾了点酒给自己闺女舔了舔，大伙一看，这姑娘果然还吸着津津有味的。

　　 众人见状都乐了，“哈哈哈哈，这就叫做虎父无犬女。”

　　 孩子这一闹，桌上的气氛也热烈了起来。

　　 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的鸡鸭鱼肉，酒精锅里面煮着的红汤火锅，大伙都伸着筷子开始乐呵呵的动筷子了。

　　 “果然还是小芸手艺好啊，这吃着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唐海燕吃了一口火锅，忍不住赞了起来。

　　 刘芸笑道：“我这可是拿出了看家本领了，再好也没有了。”

　　 李梅吃着一口鱼丸，脸上乐呵呵的笑道：“晚上大伙守岁的时候，我也露一手，给你们包饺子。保管你们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

　　 听她说的这么爽快，刘芸也给面子的笑道：“好，我们现在少吃点，就等着待会吃饺子。”

　　 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年夜饭，又经过了孩子们一闹，白天的那些糟心事也都放下了。秦老实两口子之前都没机会跟孙子孙女们好好亲近，现在有机会了，也都带着孩子进屋里闹着玩。

　　 看着两口子心情好了，其他人也都放了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芸就给两个孩子换上了喜庆的新衣服。看着像两个小福娃一样。夫妻两抱着孩子去给长辈们拜年。

　　 秦老实和高翠花就给孩子们一人包了个大红包。

　　 送来送去，就秦春秋两口子只出不进。

　　 唐海燕笑着道：“大哥大嫂都是一家两个，咱们这发红包得吃亏了。我和春秋可要可劲的努力，来年把本给赚回来。”

　　 李梅抱着孩子打趣道：“你们要是一下子抱三个，我们也心服口服的给。”

　　 唐海燕听着这话，笑着道，“行，有嫂子这句话，我们可劲的生。”

　　 按着村子里的规矩，都要到各家各户去拜年的。秦老实让三个儿子带着孙子孙女去各家各户百年，顺便认认脸。

　　 刘芸把孩子们包着严严实实的，就让秦战国给抱着，跟着秦大周他们一起去村子里拜年了。

　　 过了一会儿，就有村子里的人来家里拜年了，凡是领着孩子够来的，刘芸他们也舍得，给孩子们都包了个小红包，也算是有个好兆头。

　　 人家见他们这么大方，也都说着讨喜的话。

　　 家里没有娱乐设施，下午的时候，李梅就去村子里借了一副麻将过来，一家子人打起了麻将。秦战国作为军人，对这种赌博的玩乐方式不大喜欢。孩子们也给秦老实夫妻带着了，他闲来无事，只好跟着刘芸旁边看着。

　　 等看着刘芸打了几圈之后，刘芸情况就不好了，一个劲儿的输钱。

　　 刘芸见他旁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干脆拉着让他上阵，“有本事你来。”

　　 秦战国摸了摸脑袋，为难道：“我不会。”

　　 虽然这么说着，也还是认命的开始搓麻将了。

　　 旁边的秦大周也笑着道，“战国从小不爱这玩意这几年在部队里，只怕是见都没见过的，弟妹你让他来肯定得输钱。”

　　 等打了几圈下来之后，大伙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秦战国除了第一场的时候输了，后面就开始连糊几圈，把刘芸之前的钱都给赢了回来。

　　 李梅他们边掏钱，边笑着抱怨秦战国这火气好。嚷嚷着要换位置。

　　 刘芸瞪着眼睛看着秦战国往回拿钱，气鼓鼓道：“你不是说你不会打麻将吗，这怎么比我打的还顺溜。”

　　 秦战国笑呵呵道：“之前是不会的，刚刚看你们打了两圈。感觉和咱们学的战术还挺像的。”

　　 这样也行？！

　　 刘芸顿时不平衡了。

　　 大家难得呆在一起过年，三家人也都没赶着回去，都陪着秦老实夫妻到了初五的时候，才准备着回家。

　　 担心两老有些不适应，秦大周就准备带着两老回自己那边去住几天，最起码把元宵节给过完了。他们作为儿子的本来就该给老人家养老，可是现在都为了自己的事业在外面奔波着，也不能陪着老人身边。

　　 秦老实两口子虽然舍不得孩子和孙子们，可是也不想再去城里折腾了。

　　 “这新房子住着也舒坦，等过几天我这也得去地里看看，就不跟着你们一起去了。”

　　 看着两人这几天精神气也好了，大家也都放下了心来了。三家人都给拿了钱，说是新一年的生活费，让老人们别舍不得。

　　 儿子儿媳妇走的时候，秦老实给送到了村头，看着车子开走了，他心里一阵的心酸。等车子开走很久了，他还站在那里看着村口的那条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