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那个曾经在平汉铁路桥上嚷着要去支援大胡子的二班长铁汉,直起了自己蹲在指挥车厢门口的身子,率先开了腔。“你们要是都不说话,那我就说上两句!我这话可能不中听,但要是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堵得慌!”
“铁汉,当年咱们兄弟三个一起逃荒出来,又一起参加了二十九军,生里死里都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来回了!还有啥话不能说的!你想说啥就只管讲出来好了!”杨胖子一边说,一边偷偷的朝着铁汉挑了下大拇指。
“胡子哥!咱们十一连里的那些兄弟你最清楚!比功夫,小鬼子三个也打不过咱们一个!比枪法,就说大哥你带着守卫龙王庙阵地的那些弟兄,哪个不是百步穿杨?要不是小鬼子用炮轰,咱们手里的家伙够不着,也不会............”
说到这里,身材魁梧的铁汉声音有些哽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继续朝大胡子说道,“但是这些咱都认!小鬼子欺负咱中国人,咱们这些当兵的不上去顶,谁去顶?打仗没有不死人的,能活下来的是英雄,死了的也是好汉!”
“可我就是想不通!明明打的好好的!怎么小鬼子一说谈判就不打了?而且还要我们立刻返回北平南口火车站!那天津城里的指挥官和敢死队的那些兄弟怎么办?胡子大哥!咱们十一连那些刚刚战死的兄弟现在可就在天上看着呢!你说他们能闭得上眼吗?”说到最后,铁汉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大胡子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但那只夹烟的右手却在不停的颤抖着,出卖了大胡子此时内心的复杂和痛苦。在二十九军里待了这么多年,大胡子清楚的知道不服从上峰命令的结果,那将被视为叛军!
一想到‘叛军’这两个字,生性耿直的大胡子心里就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似的,揪心的痛。但想要不当叛军,就得服从命令!就得抛下指挥官和敢死队里的那些弟兄!这,也是大胡子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大胡子狠狠的掐灭手中还剩下一半的香烟,走到指挥车厢的车窗前,猛地将扣在窗户外侧的装甲掀开。凌晨一点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此时车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笼罩在夜空中的阴霾,如同黑云压城一般叫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大胡子抬起头,两眼紧盯着漆黑的夜空,好像想用目光将那层笼罩在夜空中的阴霾刺穿一般。铁汉说的对!从长城上的喜峰口到卢沟桥北面的龙王庙,那么多战死的弟兄,都在天上看着自己呢!
天津市内一座普通的民宅里,一名三十岁左右,面容英俊的黑衣男子正有些焦躁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当挂在屋内墙壁上的时钟即将指向凌晨一点的时候,黑衣男子再顾不得许多,拿起放在屋内桌子上的手枪,转身便要朝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从门外突然传来两声轻微的敲门声。黑衣男子脸上的两道剑眉微微一扬,快步走到屋门前迅速打开大门,紧接着一把便将站在门外的黑影拽进屋内。
“出什么问题了?”黑衣男子朝被自己拽进屋内的人低声问道,虽然语气有些生硬,但其中包含的关切之意却溢于言表。
“在车站失了手,被鬼子抓住了。”被黑衣男子拽进屋内的人抬起头,正是之前赶往军统天津联络站的云水箐。
“什么?!”黑衣男子闻言脸上顿时勃然变色,伸手拽住云水箐,就朝屋内厨房里的暗门走去。
“教官,我身后没有鬼子跟踪,也不可能有鬼子跟踪。因为在我离开天津火车东站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鬼子了。”云水箐苦笑着朝自己的教官白云冲说道。
“.........................”
当云水箐将今晚在天津火车东站内发生的事情向白云冲详细的讲述了一遍之后,白云冲一边摆弄着从云水箐带回来的自动手枪上卸下来的消音器,一边在脑海中飞快的思考着。
在南京洪公祠内的参谋本部特务警员训练班里,作为云水箐的教官,白云冲非常了解他的这个学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则虽愚必明,虽柔必强。’这句话,就是眼前这个少女在训练班里五年学习生涯的真实写照。
白云冲相信云水箐。即便云水箐之前曾经落入敌手,但也绝不会为了活命而背叛组织投靠日本人,更不会编造一个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的故事来为自己开脱责任。那个少女的内心和她若柔的外表正好相反,坚定而倔强。
那么按照云水箐的描述,那个叫孙不易的少年只怕现在已经带着他的那支敢死队到达天津海光寺日军司令部的附近了。不过那个孙不易为什么要突袭天津火车东站呢?他当然不可能事先知道云水箐会去那里侦查日军的动向,救下云水箐应该只是一个巧合。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那个叫孙不易的少年,打算通过突袭天津火车东站,炸毁日军在东站内设立的物资仓库,以此调出守卫在海光寺的日军主力!
白云冲知道,在天津火车东站的仓库里,储存着整个日军华北驻屯军一半以上的军需物资,是日军的命脉所在。这也是自己派云水箐一直在东站附近侦查日军动向的原因。通过计算抵达东站日军物资列车或者运兵列车的次数,就可以大致判断出这次日军在平津地区挑起事端的真实意图。
因此一旦天津东站受到攻击,日军绝不可能弃之不顾,必然会从海光寺抽调兵力增援东站。这样就给孙不易乘机突袭海光寺日军司令部创造了机会!
甚至孙不易极可能已经事先安排好了一支伏兵,就埋伏在海光寺外面。如果东站这边的战斗打响之后并不顺利,那支事先安排好的伏兵就会直接突袭海光寺,狠狠打击日军的指挥中枢,甚至直接干掉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官,田代皖一郎!给华北驻屯军制造更大的混乱。
就在白云冲震惊于孙不易的心机深沉和胆大妄为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突然从天津火车东站的方向传了过来。紧随其后的则是一连串的爆炸声。整个天津市内都可以清楚的看到,天津火车东站的方向火光冲天!
白云冲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挂在屋内墙上的时钟,此时时钟的指针正好停留在1937年7月10日,凌晨1点30分。
(白云冲由本书读者果冻特约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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