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礼暗呸一声。
联络个蛋,就是想给自己家那些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闺女傍个好女婿呗!
傻子都知道部队福利待遇好,而且那仨看军装就知道是军官,找个军官当女婿可不就等于钓上大金龟,一辈子衣食无忧。
知道归知道,可她也不能硬把人撵走呀,这几天可就得投票,犯不着为这点小事把人得罪干净。
不过她不高兴自己男人被人盯上,便直接道:“他们仨都有对象了。”
妇女们很是失望,那仨解放军可是她们有限的见识里,眼睛所能看到的年轻人中条件最好的。
“中午让他们架上车那女的就是那年轻人的对象吧,小两口吵嘴对不?瞅着就不咋地,一女的咋能跟大老爷们儿吵吵,还离家出走,闹得好看啊?这要是我家闺女非得往死里抽不可!”马上,她们便自动把中午看到听说的情形结合在一块儿联想成一部大戏,顺带着把自己闺女夸了一通。
“宋同志啊,那仨有对象就对象了吧,反正你哥在部队,你里头人脉熟,给帮着张罗张罗呗,这么多解放军不愁找不到,我们家闺女那相貌在咱厂区这一片那是数一数二的好,还上过小学,干活更是一把好手,我的要求也不高,一个月能挣个八十一百的就成,我听说解放军的工资高的很,这个要求应该不高吧,到时候部队里给分个房啥的小日子还算能将就,不过小宋你可得好好帮我把把关,家里头兄弟姐妹多的咱可不要,最好是城里人,老实点儿的,发的工资福利一定要交给媳妇不能拿回家……”
吧啦吧啦,一帮老娘们儿你一句我一句,就跟八字那撇已经捺上了似的。
宋恩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不愁找不到,也得人解放军看得上你闺女!
一个副连级尉官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十块,你闺女能有个十八就不错了,别以为她不知道,肉联厂老一辈职工里正式工都少,更何况年轻一辈的,全他娘的临时工,还好意思挑挑拣拣。
你有条件,人也有条件不是?
一个两个就像王秀英说的,长得不咋地想得倒挺美。
“这帮我可不上忙……”
听到这话,那帮老娘们儿立马翻脸,“为啥帮不上忙!咱们厂长可都说了让你帮着解决工友的个人问题,你要是连这都干不好,还进啥厂委,谁会给你投票!”
“你的意思是给谁投票谁就能帮你家闺女解决个人问题?你要是真能找出这么一能人,你去把票投给她,我一点意见都没有,再说了,这跟解放军同志处对象那是我个人光靠嘴说就能成的吗?人上头没领导啊?不用打报告啊?得把你八辈儿祖宗都给调查清楚了才能处对象知道不?”宋恩礼半解释半吓唬。
那魏英华最近可到处说了宋恩礼不少坏话,原先所有人都以为宋恩礼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见她真火了,她们反倒客气上了,“咱们也不是那个意思,就让你平时多帮着留意点。”
“就是,要是部队里实在没有,别的单位也成,只要这家里条件过得去福利待遇好就成,我们还不是为了让闺女有个好归宿嘛。”
“嗯,我记住了。”才怪。
老话说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虽然这话市侩讽刺,可对待这些人,宋恩礼觉得还就得市侩着来。
打发了烦人精们,她赶紧去了趟邮电局,这一来一往,正好踩着上班点。
听宋恩礼说起那帮老娘们儿想要金龟女婿的丑陋嘴脸,苗大姐在办公室里直骂,“她们倒是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厂里的男青年都不定能看上她们家的闺女,还还军官,还八十一百块,美得她。”
她从档案柜里拿了一份名单丢给宋恩礼,“咱厂所有人甭管正式的还是临时的都在这上面,家里啥成分几口人老家哪儿的都有,你好好熟悉熟悉,有几个难缠的我给你指出,以后再遇上也能琢磨着应付。”
“苗大姐你都记得啊?上千号人呢。”
“那是。”苗大姐挺得意,“咱干啥就得像啥不是?”
宋恩礼拿起来翻了翻,上至杨厂长下至锅炉房的临时工,全都记录在案,一个不漏。
苗大姐还真就把几个难缠的典型说给她,她翻着资料漫不经心的记,居然也熟悉了个十之八九。
青山大队那鸟笼大的地方都能涌现这么些奇葩,更何况这么大一工厂,不稀奇。
当天晚上,萧和平说要陪她准备明早的考核便没回去,两人偷摸着在她宿舍里翻云覆雨一宿,怕隔壁听到动静会出事,宋恩礼把嘴唇都咬破了。
这种放肆导致的直接结果便是第二天早上她起晚了,考核已经开始十来分钟她才紧赶慢赶冲进考场。
她分到的是肉联厂小学,很不幸的是正好跟魏英华一个班,丘主任监考,假模假样的批评了她两句让她赶紧找地方坐下。
魏英华本来就稳操胜券,见她迟到,更是得意,看她的眼神大概便是盛利所说的“陪练”。
宋恩礼倒是没留意她,找到跟自己报名号相对应的位置坐下,掏出钢笔一通狂写。
干古董这行的记性都好,加上她本身又是华侨在国外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外语能力要比一般人强上许多,根据上面的译文把意思一理解,再利用外语的共通性,后面那几道大题的默背对她来说真算不上啥难事。
她这儿奋笔疾书赶进度,反倒是其他报名者拿到考题那叫一个不知所措,前面的中文题都答不利索,后边居然还给整出外语来,这何止是为难人,简直是刁难!
写跟不写,反正都没戏。
特别是有些不识字的抱着侥幸心理来的,早早的便拿着借来的铅笔橡皮回去了,起码还能白得一考卷拿回去糊墙。
差不多答了一半的样子,紧闭的教室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宋恩礼好奇抬头去看,就见丘主任态度恭敬的从外头迎进来一人。
标志性熨烫得体的呢料中山装和长款呢大衣,一身沉稳的黑,脖子上系着浅卡其色格子围巾,是她送的。
大叔!
她笑嘻嘻朝严朝宗做了个口型。
严朝宗朝她眨眨眼,嘴角浮了点细微的笑。
明明还是挺威严的样子吧,可偏偏就是让人觉得满面春风、无限柔情。
丘主任见状,心里有数了。
这折腾半天折腾得人都快死了,敢情是这么回事儿。
要说杨厂长也是个不地道的,这事他指定知道,却瞒着不说,这万一谁不小心把那小姑奶奶给招惹了,这不是坑人呢嘛!
丘主任快速把自己平时跟宋恩礼接触的点滴回忆,暗自庆幸自己还算机警,对这空降的新同事还算客气。
严朝宗双手背后在教室里巡视一圈,最后在宋恩礼身边站了会儿,确定她这答的没啥问题,这才低声交代了丘主任几句后离开。
他一走,教室里立马多了些窃窃私语,大致都是夸赞严朝宗,还有些人仗着自己可能在啥地方见过或者听说过,在那卖弄……
丘主任一声冷呵,又消停了。
没一会儿,魏英华站起来交考卷,满教室的人她是头一个,所以格外昂首挺胸,路过宋恩礼时还特地回头朝她露了个不屑的笑,最后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离开教室。
宋恩礼倒是不急不缓,赶上进度后她便刻意放慢了速度,等教室里剩下没几个人她才把试卷交上。
教室隔壁的办公室里,小田正和杨厂长抽着大中华闲聊,见宋恩礼从门口走过,忙把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追出去,“宋同志您等等,我们书记在学校门口等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