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局
江帅是带着些怒气进屋的, 等进了门,看了屋里的人, 怒气更是直接化成了怒火, 从脑袋顶就烧起来。
“江佑安!”江帅一把关上门,低声的喝了一声。
这就是江帅细心之处,不管怎么生气, 他也记得不能太大声, 以免传出去让江佑安的名声受损。
屋里人,开始都是以为店小二送茶水开得门, 尤其江佑安还背对着门, 就更没注意。
可冷不丁的听人一叫她, 吓得一抖, 忙回头看去, 一下子就愣了, 大张了嘴,惊慌道:“三、叔?!,你、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干什么呢?”
江帅虽对着江佑安说话, 眼睛却是怒瞪着屋里的另外一个人。
……涅古斯的二王子答木雷。
答木雷也没想到江帅会来, 他看着江帅的脸色, 就知道江帅生气了。
只是鞑靼人男女之间是没有什么大防之说的, 草原上都是群居生活的。
虽然答木雷知道大魏与涅古斯风俗是不同的, 但意识里并不觉得他与江佑安私下里约会是太大的事情。
可江帅的身份摆在那呢, 他便忙站起身向江帅拱手施礼道:“江三公子, 您来了,快请坐!”
江帅理都未理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牙齿的答木雷,上来抢过丫鬟手里拿着的江佑安的帷帽, 直接扣在她脑袋上。
江佑安嘶了一声, 主要是江帅扣得太用力,手落在她脑袋上就仿佛拍西瓜一样。
但她心虚,一点也不敢抱怨。
她一向守规矩,这一次壮着胆子私下约了答木雷,想见一见清月。可清月没见到,却被三叔抓到了。
她看了江帅黑锅底似的脸,马上就怂了。江帅扣住了江佑安的手腕拉着就走。
答木雷张了张嘴,想再挽留或解释一下。可江帅不理他,江佑安连看都没敢看他,就乖乖的跟着江帅走了。
等上了马车,江佑安摘了帷帽,看了江帅气鼓鼓的模样,只能嗫嚅的叫了声:“三叔!”
江帅本不想理她,可眼角扫过她怯生生的脸,到底压不住火气喝道:“江佑安,你知道在干什么吗?你哪来的胆子?这事你和大嫂说过吗?”
一连三问,砸向江佑安。
江佑安被砸得一缩脖,今天她私自出来,当然没敢与虞晚晚说。
现在被江帅一下子这样质问,心中又羞又愧又害怕,整张脸立刻涨红得就像熟透了的红樱桃。
江帅与江佑安按辈分虽是叔侄,但他们两个只差了三岁,实际上是一起长大的,更像兄妹。
在江帅心中,罩着江佑安是他的责任。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江帅看了江佑安的大红脸,不自觉的缓和些口气。
可脑中却浮起答木雷笑得阳光灿烂的俊脸,江佑安私会他,难道是喜欢上他了?
……那可不行!
嫁到鞑靼去,离家那么远,一旦受了欺负,都没娘家人替她撑腰。
江佑安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帅的问话,清月的事情,虞晚晚和她说过是要保密的,不许和任何人说,当然就包括江帅了。
江佑安张了张嘴,但是让她与江帅撒谎,她又做不到的。
只是江佑安这样子,看在江帅眼里,就是她吞吞吐吐的不想和他说实话。
诶呀,这女孩大了,有主意了,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江帅怒气上涌,头上似有小火苗蹭蹭的窜了起来。
他眼珠子一瞪,不管不顾,疾言厉色道:“你是不是喜欢上鞑靼那小子了?是不是那小子花言巧语的骗你了?你赶快和我老老实实的说!”
江帅这种半大小子,正是到了天老大,我老二,自己认为自己是成人了,啥都懂,啥都明白,谁都赶不上我的年纪,可在别人眼里还是毛头小子。
他此时怒火中烧,就要好生教育江佑安一番。
而江佑安今年十二,金簪之年,正所谓:“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十岁去踏青,芙蓉做裙衩。”
她女学中,有的同窗已经定亲了,还有的已懂爱慕怀春了。
但江佑安在情感上绝对是晚熟迟钝那一卦的,她从小在自卑的环境里长大,一心就只想着怎么能让父王和祖母喜欢她。
遇上了虞晚晚后,性格开朗了许多,上了女学,眼界也开阔了许多。
她十分珍惜和享受现在的亲情和好日子,只想陪在父王和娘亲身边,嫁人这两个字就从未在她脑海里出现过。
现在若有谁和她说让她成亲离开平北王府,她能和人急。
遂听了江帅的话,她是卡巴卡巴大眼睛,反应了片刻,才明白在说什么。
“三叔!”江佑安不可置信:“你、你!”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她说不下去了,又委屈又羞惭,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不过江佑安大哭,可不是梨花带雨似的泪珠子一颗颗往下掉,而是眼泪鼻涕的一起流,可惜了她漂亮的脸蛋的,一点都不好看。
但足以让江帅发慌了。
江佑安从小到大都很少哭,更准确的说,她是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她的情感,她若哭,也是自己躲在被窝里哭。
只有江帅见过她哭过,一次是他送给她一只刚出不久的小狗做生日礼物,她很喜欢,精心的养了两个月,被长公主知道,坚决不许她再养,把狗送走了,那一次她抱着江帅哭了很久。
还有一次,在皇家聚会上,其他的皇室子弟欺负江佑安,讽刺她是没娘的北胡贱人。江佑安难过得一个人跑到御花园的角落里。
江帅找到她,知道缘由后,便去找那些人,一个人对五个,狠狠的打了一场架,打得对方哭爹喊娘,从那以后谁也不敢当面对江佑安说三道四了。
但江帅也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身上也受了伤。江佑安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哭。
当然这都是江佑安九岁前的事了,从虞晚晚来了后,江佑安别说哭,连生气的时候都没有,每天都是高高兴兴的。
现在她这般大哭,哭得江帅便有些手足无措了,怒气早吓没了。
“你别哭啊,有话好好说。”江帅拿了帕子想给江佑安擦眼泪。
江佑安一扭脸躲开了江帅的手,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呜呜的哭,也不理江帅。
江帅也不知道该怎么哄,急得汗都下来。
一会儿马车到了平北王府,江佑安也没用人扶,自已从车上就跳下来,拎着裙角就往内院跑。
江帅连追两步想去抓她,但江佑安跑得飞快。
虞晚晚正要出门去逛街购物,迎面便碰上了跑过来的江佑安。
“这是怎么了?”虞晚晚看着哭得眼皮都肿了的江佑安急道,这是受人欺负了吗?
江佑安平生第一次做不合礼法私会外男的事情,就被三叔堵到,现在又让娘亲瞧了她囧样,羞愧的都想钻地缝了。
但在虞晚晚面前,她不敢向对江帅那样发脾气,只是站着,掉着眼泪,抽噎着说不出来话。
虞晚晚急了,对江佑安的贴身丫鬟皱眉道:“郡主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她了吗?
回来王府,小郡主与江帅同坐一辆马车,丫鬟没在车上,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能去看跟上来的江帅。
虞晚晚看着一脸做贼心虚的江帅,不能够啊,江帅和江佑安的感情一直很好,不可能欺负她啊。
但江佑安哭着回来,他这个做叔叔的肯定是没照顾好。
便吩咐江佑安的丫鬟道:“伺候小郡主去洗漱,给她的眼睛好好敷一下。”
另对江帅道:“三弟,你随我到正厅来。”
江帅此时可没有对着江佑安时的威风了,他耷拉着肩膀小声的把事情与虞晚晚讲了。
虞晚晚听了,心里更倾向于小郡主找答木雷是为了找清月公主。
但江帅说得信誓旦旦的,而且现在江佑安这个年龄正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时候。
保不齐真会对答木雷有好感。
“大嫂,你看怎么办?”江帅有些着急。
虞晚晚狠狠的瞪着江帅:“这种事,你当叔叔直接问安安,安安能好意思吗?她能不哭吗?下回,不许你再乱说话。”
“噢!”江帅臊眉耷眼的应了一声:“不过大嫂,你可不能让佑安嫁去鞑靼,离家太远了,叫人欺负了咱们都鞭长莫及管不了。”
“好了,这事我知道了。”
虞晚晚起身去了江佑安的院子,一进屋就见丫鬟拿着她教给江佑安的美容方法,用茶包敷眼睛呢。
江佑安看见虞晚晚进来了,忙要坐起身。
虞晚晚按住她:“你就躺着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小郡主红着脸:“娘亲,我错了,我不该私下去找答木雷,我只是想见清娅王妃,我,我真的没有喜欢那个答木雷。”
江佑安着急的拉了虞晚晚的袖子摇了摇。
虞晚晚知道小郡主不会撒谎,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安安,关于你娘的事情,你不要再瞎打听了,等你父王回来,再和你说。今天,你三叔今天也是为了你好,怕你被人骗,下回你可不许这样做了。”
“佑安省得,佑安再也不敢了!”
别看虞晚晚开解小郡主,实际上她觉得自己现在也才十七岁,也还未成年,其实也是个少女呢。
但她这个少女遇到的难题可比小郡主这个小少女要大得多呢。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对虞晚晚来说,就是油锅里煮豆腐,越煮越燥。
就如今日上午乞颜公主来燥了她一回,临近傍晚时,她没想到,朱皇后所说侧妃的另一人选昭阳竟然也来了。
昭阳公主是典型的大魏女子的模样,娇娇弱弱的,纤瘦得风大一点都能把她吹飞了,但长得也是美的,清丽婉约,就仿佛一朵水仙花。
“不知公主找本王妃有什么事情?”
昭阳公主与原主,可是情敌,两个人当时都是喜欢卫曾的,并因此互相斗了好几次。
卫婧曾与虞晚晚说过,昭阳公主看似清纯,其实当初为了争卫曾,也是用了不少手段的,是个有心机的人。
“平北王妃,本公主今日来找你,是想嫁入王府,劳你安排一下吧。”
昭阳公主说话的倨傲劲,仿佛她面对的仍是身份远远低于她的忠平侯府的虞三小姐。
哟,这可是出乎虞晚晚的意料。
虞晚晚以为朱皇后选昭阳公主为侧妃人选。昭阳公主自己必是不愿意的,因为她的心上人是卫曾,她肯定也是被她父亲晋西王逼迫的。
但没想到这位昭阳公主竟然来王府“自荐枕席”了。
只是当初原主身份低于昭阳公主时,都敢和她争。而现在虞晚晚是正经的平北王妃,自然就更不惯着她了。
虞晚晚没客气,直言的道:“公主不是喜欢卫曾吗?怎么又想嫁给我家王爷了?”
昭阳公主微微一笑:“本公主如今已经不喜欢卫六郎了,现在我满心爱慕的都是平北王爷!”
“嗬,是吗?公主这么快就变心了!”虞晚晚挑了挑眉,一脸的不相信。
昭阳公主毫不示弱的也挑了挑眉,笑道:“你当初不也是一心一意的想嫁卫六公子吗?如今不也是与平北王爷恩爱有加吗?你的心变得不是更快吗?”
虞晚晚听她这话,今日倒像是要来打擂台一般。
虞晚晚直接发话撵人:“昭阳公主还请自便吧。平北王府庙小,装不下您这尊大佛。”
昭阳公主从袖口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信纸递给虞晚晚:“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吧,至于本公主,就是喜欢这里,就想待在平北王府这座庙了。”
虞晚晚瞅了她一眼,接过信纸,打开一看,便是怛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