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医生笑笑说：“他划的是手背，依我看，不像是要自杀的样子。”
北北气道：“我就说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你也别生气了，不想死是好事啊。”他笑着挑挑眉毛，“只是，朱雅怕是要麻烦了。”
“你们认识？”听他这样叫朱雅，北北问。
“还不错，我哥们儿的媳妇，在一起吃过几顿饭。”
“是吗？这次真谢谢你了，于医生。”北北道，“哦，我叫路北北。”
“我知道。”年轻的外科医生于嘉伟意味深长地笑笑，“我叫于嘉伟。”
“哦，是吗？你听朱雅提到过我是吧？”北北笑着说，“那我先进去看看他。”
“好，再见。”
两个人礼貌地握握手道别。
三
北北走到李冬冬面前，看着他那张永远长不大的娃娃脸，毫不客气地说：“你想死能壮烈一点吗？这样有意义吗？”
李冬冬扶扶眼镜，说：“北北，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就是想吓唬一下朱雅，那又怎么了？你看，事实证明她还是在乎我的。”
“李冬冬，我真想抽你！”北北气道，“要不是看在咱们认识几十年的份上，我真巴不得你死了。”
李冬冬看着朱雅：“咱们闹了这么多年，我没想到你这回来真的，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
朱雅叹口气：“咱们两个真的不合适。”
“你这话都说了无数遍了。”李冬冬道。
“你不想我死是吗？这说明你还是在乎我的，你为什么生气？我改就是了。”李冬冬问。
站在一旁的北北十分无语，她真的觉得李冬冬真是可怜又可恨，他就像一个小学生，以为每次做错了重新改正就行。
朱雅显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坐在那儿只是沉默着。
还是路北北看不下去了，她指着李冬冬道：“李冬冬你能不能成熟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
“还是为上次的事吗？你不想查就不查吧，大不了自己打印个假单子应付我妈，她又看不出来，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值得动这么大气吗？”
此刻路北北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抽醒，李冬冬也看出来了，他说：“我就是不知道你们哪里想不明白，我妈生我养我二十多年很不容易，还能跟咱们多少年？咱们能满足她的为什么不呢？”
“李冬冬，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妈养谁都不容易，你以为你这样是孝顺吗？”北北忍着气道，“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朱雅的感受。”
“所以我就说做个假的给她看，这事都可以商量，为什么赌气把孩子打了，还要跟我分手？”李冬冬固执地问。
北北正要说话，被朱雅摁住。
朱雅说：“这种鉴定我绝对不会做的，更没必要弄个假单子去应付她。”
李冬冬道：“真事又假不了，就算做鉴定又怕什么？你哪里想不通跟我说啊，就为这跟我分手？”
朱雅耐着性子说：“我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的一切你没有不知道的，你很清楚孩子是你的，只要你清楚就行了，为什么要证明给别人看？”
“我是清楚啊，可是……”
“我是要和你过一辈子，不是跟你妈，你明白吗？”朱雅道，“咱们真的不合适，你看，就这一件事，咱俩就谁也说服不了谁。”
“朱雅，你平时不这样的，上次我妈让你写借条你也写了，房子公证也公证了，怎么这个就是不行？”
“借你的钱，写借条可以，咱们住的房子公证是你独有的也都没问题，但是这个不行，放在别人身上也许行，但是我不行，我就是不能接受。”
“我根本没想到你对这个事反应这么大，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李冬冬委屈地问。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朱雅说：“我已经跟别人登记了，是结过婚的人了。”
“我不相信，我一个字也不信！”李冬冬激动地说。
朱雅没有说话，她拿出手机，翻着照片，举到李冬冬面前道：“你看看吧，领证那天我们两个的留念。”
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由得李冬冬不信。
“你是不是早就瞒着我找别人了？”李冬冬气恼地质问朱雅，“果然我妈说得没错，你不做肯定还是心里有鬼，果然如此！”
路北北先忍不住了，拿起床头的杯子“哗”地泼了他一脸，李冬冬冷不防地被她突然这么一杯子冷水泼得僵在那儿，气得满脸通红，胸口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北北平时可比朱雅沉得住气，李冬冬根本没想到她会来这套。
朱雅此刻却异常的冷静，她站起来递给他一包纸巾：“先擦擦。”
李冬冬忙伸手接过来，擦眼镜跟脸上的水，看得出来他很忐忑，朱雅不吵不闹，反倒让他心里很没数。
“李冬冬，你说得对，孩子不是你的！所以我嫁给别人了。”
“朱雅！！”北北喝住她，“你……”
“北北，你不要说话，不关你的事！”朱雅果断地打断她的话。
她看着李冬冬，冷冷地哼了一声，重复道：“孩子不是你的，所以以后你不要再做傻事了，一点用都没有，咱们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了。”
李冬冬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拍打着床沿，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你滚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滚！！”
朱雅拿起包摔门而去。
李冬冬拿手指着路北北：“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神经病！”路北北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去追朱雅。
朱雅飞快地跑出医院，抱住追她的北北放声大哭。
北北一把推开她：“你疯了吗？为什么胡说？”
“北北，我真的太傻了，我怎么跟这样一个人谈了这么多年？”朱雅哭道，“连你都知道我是胡说的，他还是信了对不对？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可我心里为什么这么难过！我真的很难过……”
北北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两个人在咖啡店相对坐着，良久，北北握握朱雅的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雅苦笑了一下，“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三个争玩具吗？咱俩总是一伙的，老把玩具藏起来，跟他说丢了，他每次都相信，总是缠着他妈再买新的，所以咱们的玩具总有很多重样的。”
朱雅忍不住又掉下眼泪，她抬手拭去，说：“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很傻。我们在一起的这些年，我说什么他都信，我还觉得老实是很难得的品质。”
“既然觉得于心不忍，为什么还要故意骗他？”北北问：“让他这样想你好吗？”
“我也知道不好，可是只有这样做，他才会死心。”朱雅道，“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他会一直闹的，他从小就是这样，别的小朋友有的新玩具，他一定要闹到他妈买给他才罢休。”
“是啊，那个时候，你还觉得执着也是好事。”
“你弄坏了他的变形金刚，他整整一个月没理你，直到你买了一模一样的赔给他。”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北北道，“回忆太多，烦恼也多，既然决定了，就忘了吧。”
“我都知道，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朱雅道。
“我理解，连我都很难受。”北北感慨着说，“到底这么多年交情。”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坐了很久。
2.转身的寂寞
一
天气阴冷，华海潮湿的冬天让路北北还是觉有点不适应，她开始怀念起北方的家。马上又春节了，今年北北打算回琴岛，爷爷已经不在了，她不想留在华海一个人孤单地听别人家的鞭炮声。
这天回来，北北远远地就看见了在她回家路上等着的叶承俊。
冬天的寒冷夜晚，他笔直的背影让她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这么些天没有见他，她到底还是想念他的。
他也发现了她，两个人就这么远远地彼此对望了一会。
还是北北先走过来，看他一身寒气，她问：“来了多久？”
“有一会了。”叶承俊道。
“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北北忍不住心软了，问：“不冷吗？”
叶承俊的话没有任何温度：“先上去再说吧。”
北北倒了杯热水给他，叶承俊将杯子接过来放下，他想去握她的手，北北躲开了，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叶承俊从背后抱住她：“北北，这几天，家里有人过来，是为生意的事，我真的是没时间过来……”
“这些我都知道。”北北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忙，他的脸明显带着疲惫。
几天没见，他嗅着她熟悉的气息，轻轻叹口气，复又将她搂住，他真的很想她。
本来北北对他有很多的气，此刻心里却乱得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叶承俊知道她肯定憋着很多心思，可她不说，他就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生气，跟他吵架也行，闹闹也行，她什么都没做，此刻的她在他怀里任由他搂抱着，他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些微妙的距离感，于是，他放开她，看着她的黑眼睛。
“北北，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们之间，以后怎么办？”北北问他。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叶承俊问。
北北走向窗前，再次背对着他，道：“我想要结婚，想要嫁给喜欢的人，不管多晚，每天等他回家，不想总像现在这样。”
叶承俊将她反过来对着他，他抬起她的下巴，问她：“北北，你能确定嫁给我以后几十年都能像现在这样爱我吗？”
北北望着他，诚恳地说：“我不确定，可是谁又是在结婚的时候就确定能彼此相爱一辈子的呢？”
“所以才有那么多离婚的，多少人离婚的时候闹得反目成仇。”叶承俊眼神暗了下来。
“可是还有很多的人白头到老了呀？”北北反问道。
“北北，我很怕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我虽然到了这个年龄，可是，感情的事，我一向无能为力。选择和放弃都不是我努力就可以做到的。”叶承俊道。
“你说的对，感情的事，努力不一定能如自己所愿，可是，不努力一定不会如愿的不是吗？”
路北北的话让叶承俊有所触动，他看着她诚挚的脸庞，道：“北北，我答应你，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话。”
“好，这个事我们先谈到这里。还有件事我想和你说。”路北北接着说。
叶承俊揉揉眉头，道：“北北，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改天再说好吗？”此刻他不愿意继续纠缠于顾倩雯的事，他也真的很累，他只想抱着她，什么都不想。
她也看出他很累，虽然心里依旧气不过，还是忍不住柔声道：“那好，你先去休息，我想先写会儿论文。”
叶承俊一把拉住她，把她抱起来……
激情过后，叶承俊沉沉睡去，路北北坐在黑暗里，心里有点气自己，一次激情很容易，可是过后呢？这些东西横在他们面前，不可能当什么也没有过一样，那个孩子她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可是她对他的想念也是那么的真实，每次面对他，也无力抗拒。
第二天是周六，叶承俊睡到自然醒，他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还在床上就闻到了浓浓的饭香。
两人坐在餐桌前，北北扎着青色的头花，把头发挽起来，露出清新的脸庞。
他笑着看向她：“下个周五是春节，我周五一早要回家。”
“嗯，今年我也要回琴岛。”北北勉强笑了一下，“这就是恋爱跟婚姻的差别，像过年这样的节日，相聚都是家人的，而恋人就必须得分离。”
她真的很希望，他能走进她家，而她，也能正大光明地进入他的大家庭，但是这些东西他们根本没有共同话题。
叶承俊听出她的情绪，却视而不理，愉快地提议道：“这几天休假，我们去度假吧？”
“你为什么休假？”北北问。
“想要抽时间多陪陪你。”叶承俊坦诚地回答。
路北北道：“其实根本不用这样。”
叶承俊正想开口说话，林沐阳的电话打来了，他接起来，朗声地说：“阳阳，怎么了？”
“好，好，没问题，我周五早上的飞机……嗯，嗯，好，保证……都有，你的、琪琪的都有……好！二爸说话算数！”
跟林沐阳说话的叶承俊那份亲切和开朗是路北北从未见过的，他面对电话那头的孩子，是那么的健谈，那么的有耐心，语调轻松，心情愉快。她一时竟有些痴了，这样的一个男人，穿着家居服，跟她一起吃着早饭，如果那是他们自己的孩子，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叶承俊终于放下电话，继续刚才的话题：“一会儿就出发吧！”
“我不想去。”北北说。
叶承俊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她：“北北，有些东西你若肯换个角度去看待……”
“叶承俊，你知道吗？爱上你这样的男人本身就是一种痛苦，”北北打断他，“你永远都说不出女人爱听的话。”
“北北，顾倩雯的事我没有早告诉你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可是她到底是走了的人了，我们一直这样反复提起她，大可不必。”
北北看着他，她心里真的很困惑。这件事，她本来应该是受伤的那个人，可是究竟为什么，他的话，让她觉得自己去纠结这件事好像是非常没有人情味似的。她已经是走了的人了，她却抓住不放，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她，竟无语反驳。
北北终于委屈地流下了眼泪，面对着叶承俊，她头一次感到了一种压力。
他第一次看见她哭，她的眼泪把他的心揪得生疼，他走过来，紧紧把她抱住：“对不起，北北，真的对不起，北北……”
他一直说对不起，他见不得她的眼泪，他最不想要伤害的人就是她了，可还是把她伤到了。
二
这种情况下，度假自然是不可能的了，这一天两人不欢而散。
朱雅叫了路北北去，叶承俊独自在日落酒吧喝酒。叶承亁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摆了两个空的红酒瓶。
叶承亁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看他的样子，问：“哥，为女人还是为钱？”
“你干吗去了？这么慢！”
“被女人给耽误了。”叶承亁笑着，“你们公司个人业务上接待我的那个，长得真是漂亮，又很能说会道。”
“让你去办事情，谁让你去泡女人？别打我手下的主意。”叶承俊黑着脸。
“我看你这样，八成是因为女人吧。”叶承亁嘲笑道。
“都办完了吗？”叶承俊问。
“差不多，昨天就差不多了。哥，钱什么时候能放下来？”
“也快，不过这事也急不得，等上了贷审会我再打招呼，另外，你周一再跑趟华海银行，我已经跟于行长说过了，你亲自过去。”叶承俊嘱咐道：“也不要把业务都放在我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