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虽然双臂齐折,但凶性犹在,濒死反击必定暴烈难挡。一个古稀老人,能挡得住鬼神之威?
鬼神怒号,风云起变、飞沙走石,被鬼神卷起的旋风顷刻间席卷山顶。李老师的身形在狂风中东倒西歪,几次想要稳住身形,却站不稳脚跟。
“救人!”顾不上从我身边抓起逆鳞斩,挥刀上前。
我重伤之下难以起身,只能端起折叠弩:“宁瑶,扶我一把!”
顾不上挥刀冲进狂风的瞬间,宁瑶从背后将双手环绕到我的胸前把我架了起来,我双手擎起折叠弩,瞄向了肆虐的狂风。
“老子劈了你!”顾不上飞身而起,双手握刀高举过顶,直奔狂风劈落而下。暴涨一米的刀气生生撕裂了旋动不止的狂风,藏在风中的鬼神泥塑被顾不上一劈两半,七彩泥块在刀锋两侧震飞半空时,一道鬼影忽然从泥塑当中挣脱而出,身形倒飞半尺,没入风中消失而去。
“人呢?”顾不上仅仅一愣的瞬间,原先还在远处与学生纠缠的恶鬼陡然调转方向,直奔顾不上扑来。后者挥刀而起,冲向敌群,狂斩恶鬼。
我却在这时猛然调转弩箭,向顾不上相反的方向连发三箭。
从鬼神卷动风沙时,我就觉得他是想要逃跑,顾不上一击不中,又被恶鬼拖住之后,我马上把弩箭射向了悄然从狂风中闪过的那条鬼影。
三支弩箭看似三星连珠,实际上却是以流星赶月的手法接连不断地封向了三个不同的方向。弩箭迸射而出的红芒刚刚撕裂长空,风中窜出的鬼影却在冷芒近前调转了方位,身躯紧贴箭锋激闪而过。
等我再想装填弩箭,却已经晚了一步:“开枪,快!”
架住我的宁瑶单手拔枪向我手指的方向连开三枪,子弹在空气中划出的红光转瞬即逝,丝毫没有伤到鬼神半分。
我知道宁瑶的手枪对鬼神不起作用,只是希望她能稍阻鬼神片刻,让我重新装上裂魂箭,却没想到宁瑶打出去的子弹丝毫没能挡住鬼神的离去。
“看剑——”一直被鬼神压制的陈与唱忽然掷出玉箫,碧绿的箫影划破长空之后,在空中旋成圆形剑轮爆旋数米,横斩鬼神腰间。
逃过弩箭的鬼神似乎早就料到陈与唱会出手阻击,身形一刻不停地连挪几个方向,紧贴剑轮滑向远处。
长刀、弩箭、手枪、玉箫接连失利,我们四个不是被鬼魂拖住,就是来不及再次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鬼神从手中脱逃。
“姓展的,本师还要找你,不杀尽你展家满门,本师绝不善罢甘休……”鬼神笑声没落,他身后忽然窜出一道鬼影,将他拦腰抱住反推了回来:“快动手!”
我来不及犹豫什么,抬手三箭怒射而去。三支弩箭将两人同时贯穿之后,两道人影蓦然分开,一前一后扑倒在地。
“推我过去!”我向鬼神逼近时,陈与唱也挣扎着站了起来,从另外一边围向鬼神。
我没想到,李老师竟然比我快了一步抢先站到鬼神面前:“你连面对失败的勇气都没有,还拿什么教会学生勇敢?就算他们能成就鬼师,也是无胆鼠辈!”
鬼神在李老师高高举起的戒尺之下抱头哀号道:“别杀我!我愿意……”
鬼神话没说完,李老师一尺拍落,对方魂魄瞬时间化成磷火向四周飞溅而起。精神为之一松的李老师扔掉戒尺坐倒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小芳,老师替你报仇了……”
我在宁瑶的搀扶之下慢慢靠近了被裂魂箭击中的鬼魂:“你是谁?”
那只鬼魂连中了三支裂魂箭,已经被箭上的火光烧得面目全非,只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没魂飞魄散罢了。
对方挣扎道:“我叫孟焕,是孟欣的师兄。孟欣失踪不久,我就赶到这里寻找孟欣,却遭了鬼师毒手。我拼死逃出一条魂魄之后,就一直在伺机报仇。直到你们出现……”
“我当年目睹过董芳被杀的过程,就躲在附近用死人一步步把你们给引到荷花塘……”
赶过来王凯厉声道:“你想引我们过来就直接说啊!还需要杀人吗?”
孟焕眼露厉色道:“董芳就算再错,也是你们的老师。弑师者,当诛——”
“你……”王凯被对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沉声道:“他已经快要灰飞烟灭了,再讨论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
孟焕道:“据我观察,底下神庙里应该有一件儒门至宝,那只鬼魂本来没有多大修为,他能调动师道天言,全都是靠着那件至宝。求你们毁了那件东西!它太危险了,万一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就又是一个鬼师。”
原来,我一开始的猜测并没有错,这里确实存在一件儒门的宝物,只不过,调动宝物的人不是董芳而是鬼神。鬼神口口声声想要成为鬼师,八成也跟那件宝物有解不开的关系。
孟焕虚弱地说道:“你们和李先生分开之后,是我把他们给引了回来。你们虽然是术士,却未必是鬼神的对手;李先生虽是凡人,但是一身正气却暗合儒家大义。我是想赌一下李先生能不能得到儒门宝物的认可……看来我赌对了。”
“我修儒半生,始终难养浩然正气,今日得见李先生,才顿悟真意。我愿足矣……”孟焕含着一丝微笑,消散在了空中。
我干脆躺在地上慢慢恢复体力。陈与唱用箫声沟通了山中草木之精,和顾不上一个白脸儿、一个红脸儿地谈了好半天,才算让对方答应不再向我索取气血,我这才安下心来。
我们几个一直在山上躺到天亮,才互相搀扶着走下山去。我坐上车时,后面的李老师忽然开口道:“展先生,我人老了,就喜欢倚老卖老唠叨几句。我看得出来,你心不坏,但是手段却有欠光明。”
“我不懂江湖,只听说,江湖上没有正邪,生存才是第一。但是,我想说,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心得正。心正,你才能以邪道行侠义。反之,心术不正的人,就算把所有事情都做得无可挑剔,他所谓的善行义举,也只能变成将来为恶的铺垫。”
我正色道:“李老师金玉良言,我一定牢记在心。”
“言重了。老头子就是喜欢唠叨,不惹人烦就好啊!”李老师摆手道,“老头子就说这么多吧!有时间到我家来坐坐,给我讲讲江湖的事儿。我年轻时也做过侠客梦啊!”
“有时间,我一定登门拜会!”我跳下车,帮李老师打开车门,目送着他走向了老旧的小区。直到他拐进楼门,我才坐回了车上。
顾不上感叹道:“现在,像李老头这样的人不多了。我以前听说‘正人君子百邪不侵’,还不信,今天算是真的见识到了。”
陈与唱摇头道:“江湖中有几个人能称得上正人君子?况且,一时的正气也压不住邪魅。像李老这样几十年心养浩气的人,能有几个?”
顾不上点头道:“说得也对!儒门巨头我也见过,他们所谓的浩然正气,还真未必能比得上李老。别看他们身在儒门,能坐到他们的位子,也一样经历过勾心斗角,谁还能有赤子之心?”
境界这种东西,有时越是追求就越达不到。把一切都看淡,说不定又是另一番天地。李老师就是如此。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正气可以惊鬼惧神,因为他本就无心江湖。
我转头看向大发感慨的顾不上:“我问你一下,你师父是谁?”
“咋啦?”顾不上愣了。
我顿时暴怒道:“我就是想知道,谁他么教出了你这么个二逼!你告诉我,你打到半道儿跑回来干什么?要不是中间有那个孟焕插了一杠子,咱们现在就该趟棺材里了!”
顾不上被我骂得没声了,陈与唱却忽然来了一句:“这还不知道?顾不上是想跟你生则同衾,死则同穴呗!”
“你……”我顿时把矛头转向了陈与唱,“你还好意思说?都快要火烧眉毛了,还跟我犯撅?你属驴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尥蹶子?”
陈与唱眉毛一挑:“要不是你把一个屁憋肚子里,不到最后不往出放,我能心里没底吗?事关大家的生死,我谨慎一下怎么啦?”
陈与唱道:“你那嘴,平时嘚吧嘚嘚吧嘚,蹦豆似的放个没完,关键时刻有一句正经话没?”
我眼睛差点没瞪出来:“你知道那鬼神离我们多远不?我坐下来给你详细解释我的推测,那不是等于帮着鬼神分析敌我事态,制定作战计划啊?”
陈与唱叫道:“你不会暗示啊?不会用眼色啊?不过,看你那模样儿,肯定是单身,怪不得不会用眼神儿!”
“我……”我指着陈与唱道,“你是说眉目传情吧?跟你眉目传情?你哪个地方好?要身材没身材,要摸样没模样……”
我话没说完,顾不上忽然举手道:“小陈子身材挺有货,我能证明!”
“闭嘴!”我和陈与唱一齐向胖子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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