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子却摇头,把心里头的猜测小心翼翼的说了出来,“铁牛哥,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苗寡妇吧?”说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脸色很难看的说道,“这可不行,她可配不上你。”
复铁牛本来想否认,毕竟事关苗绣娘的名声马虎不得,但是听到王二子说起苗绣娘时候一副嫌弃的摸样,忍不住申辩道,“二子,你不要这么说她,她是好女人。”
王二子傻了眼,这眼前一副真情流露的还是那个平时沉默寡言,甚至对感情很迟钝的复铁牛吗?难道说是那个寡妇勾引了他不成?也有可能,苗绣娘身段好,走路的时候妖娆的不行,脸蛋又是那么的标致,只要朝着男人这么一笑,谁还能抵挡得住?
复铁牛拍了拍王二子的肩膀说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走,你不是说芙儿家里的屋顶要修一修吗?咱们一起过去。”芙儿是西风村卫里长家的闺女,今年刚刚十六岁,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和复铁牛和王二子都是一起长大的孩子,关系很是亲厚,只是后来年龄渐大了,想着男女有别,为了避嫌就少了来往,但是卫家有个什么事都会叫上这俩人过去帮忙。
王二子却没有动,他心里自有一番思量,“铁牛哥,我可是跟你说,你喜欢谁都行,唯独这个苗绣娘就是不行,先不说她是个寡妇的身份能不能配的上你,就说她公公刘秀才,那可不是省油的灯,上次村里有个姓伏的,家的闺女不过是被债主关了起来,他爹没办法当天就用家里一头牛换了回来,去的时候穿的什么,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衣服,结果……,刘秀才非说,这样不贞的女人就不应该活着,逼着村里的长辈们表态,流言四起,说那闺女早就给人糟蹋了,又有人说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生生逼得那闺女差点投井死了,她爹看着不行,卖了地,连夜搬走了,不然还指不定出什么妖蛾子呢。”王二子说道这里露出几分愤然的神色,“可怜的是伏家那闺女的未婚夫婿,据说两家是打小的情分,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这么一段好姻缘生生的就给断了,那未婚夫婿硬是在家里躺了小半年才振作起来。”
复铁牛听到这话,又想起苗绣娘的遭遇来,心中也不禁愤慨了起来,连朝廷都下令了,寡妇可以改嫁,他一个秀才拦着是干什么?
“铁牛哥,二子哥,你们在说什么呢?”正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两个人回头一瞧,是一个年约十六,穿着湛蓝色夹袄的年轻女子,头上扎着圆鬓,柳叶眉,大杏眼,长的很是讨喜,说话更是非常爽利的样子。
王二子眼睛一亮,忍不住上前,“芙儿妹子,你怎么过来了。”
卫芙儿手里拿着用绳子吊着的活鱼,忍不住放到王二子的眼前说道,“你瞧,这是我爹刚刚让我去程叔家拿的鱼,新鲜着呢,是今天刚抓的,待会儿正好招待你们。”说道这里便是看了眼一旁的复铁牛,只觉得剑眉星目的,让人眼前一亮,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说道,“铁牛哥,你不是最喜欢清蒸的,我回去就做给你吃。”
王二子凑了过来,不满道,“芙儿妹子,你怎么就知道你铁牛哥呢,眼里还有没有我了,虽然铁牛哥喜欢清蒸的,但是我可是喜欢吃红烧的。”说道这里便是露出一副央求的神色,“好妹子,你就做个红烧的吧,改天,等我去了县城就给你买两朵绒花来戴。”
卫芙儿狠狠的瞪了眼王二子,“什么绒花的,那种东西我能随便收吗?别是让我爹知道说不定还说我们私相授受,我还要不要嫁人了?”
王二子看着卫芙儿杏眼圆睁的,越发显出几分娇憨之态来,心中冒着柔软的泡泡,不自觉的说道,“那就嫁我呗,我养你一辈子。”
“呸,你都在说什么呢!”卫芙儿见王二子竟然说出这样一句混话来,急的脸色通红,忍不住着急的看了眼复铁牛,“铁牛哥,你看看二子哥都在说什话,气死我了。”说完便是气呼呼的转过身子不吭声。
王二子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点得意忘形了,上前伏小做低的陪着小心,“好芙儿,刚才是我说错话了,你要是能解气,就是使劲儿打我,我王二子要是眨下眼睛,我就不姓王。”
复铁牛看着这两人无奈摇头,王二子为人机灵,能言善辩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上卫芙儿就总说错话,他上前,狠狠的拍了下王二子,随即对着卫芙儿说道,“芙儿,我已经替你打过二子了,你就不要生气了,他也是无心的,你也知道他……,他嘴上没有个把门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小时候可没少挨他娘的打,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这一回吧。”
卫芙儿的脸色变得缓和了一些,跺着脚说道,“铁牛哥,你就替二子说话吧,他这样犯浑又不是一次二次了。”
复铁牛笑了笑,露出清爽的笑容显得很是俊朗,“我知道芙儿你是个好姑娘,咱们就罚二子晚上吃不上鱼怎么样?”
王二子已经好几天没沾过这油腥过了,正等着这顿饭打牙祭,听了这话忍不住哀嚎道,“别啊,我这瘦的都快成杆了,你们忍心吗?”
复铁牛哈哈的大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怎么不忍心。”
卫芙儿却是露出几分羞涩的神态,她回味着复铁牛刚说的咱们两个字里,一种说不出的甜蜜感涌上心头,让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两个人可以这么的亲近,又看到王二子夸下来的脸,表情很是生动,忍不住笑道,“好,就这么办了。”
***
复铁牛从卫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月亮爬上了树梢,漫天都是璀璨的星星,让人觉得走在路上犹如踏着这星辰一般……,他此刻酒足饭饱,却忽然感觉心里异样的空虚,就好像是心里开了个填不满的黑洞一般,难受的不行。
这个时候她到底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洗衣服?或者是给那个赖氏端洗脚水?想到这里,复铁牛的心又开始疼了起来,如果可能他真想替她担下所有的事情,把她捧在手心里,让她再也不要受一点苦,可是他能吗?连见她一面都成了奢望……,兴许,这辈子她都会被关在刘家那个牢笼一样的地方,暗无天日的过一辈子,只能熬着等死,想到这里,复铁牛只觉得胸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的憋闷,憋的喘不过气来。
去看看她吧,这个念头在复铁牛的脑海中形成,就像是一颗种子遇到了春雨一般疯长,怎么没有办法让他停下念头。
复铁牛停下脚步,看了眼刘秀才家的方向,最后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快步而去。
刘秀才家围墙很高,不过却有一颗合抱粗的老槐树长在门口,复铁牛是个爬树的好手,不过一会儿便是蹭蹭的爬到了顶端,他站在树杈上往里头这么一瞧,正好看到苗绣娘正在院子里洗衣服,那么大的一个木盆,里面堆满了衣服,只她一个人借着月光正努力的揉搓着,她似乎很疲倦,洗着洗着就会忍不住打一个哈欠。
复铁牛的心五味杂陈,一边心疼,一边又觉得只能这么看着的自己是多么的窝囊,这样一想,越发的恨起刘秀才来,把苗绣娘这样的一个好女子生生的困在这里,只为了那些什么老祖宗的礼法规矩,他就不明白了,规矩不就是为了让人更好的活着才有的?怎么现在到成了吃人的东西了。
苗绣娘看着越来愈深的夜色,忍不住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虽然她把刘少元哄住了,但是米氏却像是发了失心疯一样的,无论她做什么都挑剔怒骂,无缘无故的就把冬日里的棉袄翻了出来让她洗,还言明没洗完不许睡觉,如此她洗到现在也不过完成了一半。
等着她起身准备去倒水,却发现这腰酸疼的不行,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却被身后的人轻轻的扶着肩膀,她吓了一跳,转过头一瞧,竟然是早上遇见的那个男人。
淡淡的月光下,复铁牛的容貌越发的清晰明了起来,英气的剑眉,直挺的鼻梁都显得整个人硬朗不凡,此刻他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正带着赤诚关怀的目光执着的注视着她。
苗绣娘虽然知道两个人姿势不妥,但也许是夜间容易让人多愁善感,看着对方带着几分心疼的目光,如每一次两个人遇见的时候,握着自己肩膀厚实的手掌,忽然就有了几分心酸的心情。
复铁牛看着苗绣娘脆弱的眼神,只觉得心又钝疼了起来,只恨不得干点什么接触她的一切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