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志远这边的沉默,被以王守一为代表的中医学者守旧派视为了心虚。
胡林驱车直奔老师王守一在京郊的别墅,他有事要向王守一汇报。
王守一今年80岁,他师从清末御医金志山,从中医学徒做起,在建国前已经是京城一带名闻遐迩的名医。建国后,他作为中医传承者进入京城政协,随后又被抽调筹建华夏中医药大学,是华夏中医药大学的创始人之一。
至今,也还是华夏中医药大学的终身教授和名誉校长。
在京城乃至全国中医学界,王守一是响当当的国医大师。在中医领域,在社会上有知名度且能被人美誉为大师的,不过也就那么寥寥数人。
王守一退休后寓居京郊,用自家连体别墅的一半开了一家半医半隐的“杏林苑”。平时,王守一在杏林苑接待自己的学生和业内好友,偶尔也为慕名而来的患者诊病,但却分文不取。
他治病不问出身背景,只凭个人喜好。
看对眼了,哪怕你是路边穷困潦倒的一个乞丐,他也照治不误;但如果看不对眼,你就是当时权贵,一方大员,他也照样会闭门谢客。
这是一个很清高很有个性的老中医。
胡林赶到杏林苑的时候,王守一正皱着眉头给孙女王琳娜诊脉。
王琳娜虽然对骆志远的医术持怀疑态度,但回来后还是向爷爷说了骆志远的诊脉之法疑似二龙戏珠。
王守一吃了一惊,再三询问王琳娜当时骆志远的手法,可惜王琳娜语焉不详也很难表达清楚。王守一念及二龙戏珠的古法根本不可能流传于世,也就没有拿当回事。
过后,王琳娜今天突然想起当时骆志远关于她心脏功能不好的可笑诊断,就当笑话一般讲给爷爷听。王守一听了一怔,旋即主动为孙女诊脉。
这一次诊脉,王守一非常慎重,耗时也长。王琳娜是他最珍爱的孙女,掌上明珠,他焉能不重视。
胡林走了进来,见王守一正在为王琳娜诊脉,就屏住呼吸站在了一旁。
良久。
王守一缓缓睁开了眼睛。
王琳娜嘻嘻笑着:“爷爷,咋样?那人竟然危言耸听说我心脏不好,简直是可笑之极,太扯淡了。”
王守一颔首微笑:“娜娜,你的脉象不错,活力澎湃,生机勃勃,气息绵长,血气也渐旺盛,没有问题。看来,以后我不需要再继续给你针灸调养了。”
“至于那小子说你心脏有问题,可能是臆测,也可能是误判,不必当回事了。”
王琳娜笑着点点头,扭头望向胡林:“胡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胡林赶紧恭谨一笑,向王守一鞠躬行礼:“老师!”
王守一矜持着点点头:“小胡,坐。”
“那边有什么动静?”王守一淡淡问道。
胡林笑了:“老师,骆志远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更没有任何反应。我跟各大媒体的人联系了一下,康桥集团也没有出面跟媒体的人交涉,看来,骆志远是心虚了,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如果想要吃中医这碗饭,怎么也绕不过老师这道门啊。”
如果骆志远听到胡林这番话,绝对会啼笑皆非。
他行医本就是阴差阳错的结果,而去华夏中医药大学担任兼职教授,在中医学界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根本并非他之所愿,怎么能谈得上“吃中医这碗饭”?
“算了,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扩大了,你们那个什么联盟,我看还是散了吧,别无事生非。”王守一的声音变得凝重了几分,胡林这些人不知道骆志远的真实身份,王守一却是有所耳闻,不管骆志远是不是真骗子,他的世家出身假不了,一旦自己这边做得过头,肯定会引起世家高门的反弹。
“老师,但我可是听说,康桥集团已经组建了医药公司,成立了中医药研究所,还高薪聘请了张兴良几个人当顾问,据说近期就要正式发布新产品――康桥牌痛经贴。我找人打听了一下,他们这个玩意说是在印国已经有了很大的市场。”胡林大声道。
“他来真的?痛经贴?”王守一讶然:“治疗痛经并不困难,但作为商品售卖,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拿中医文化遗产当噱头炒作牟利,这种做法简直就是掘中医遗产的坟墓啊!老师,您可不能不管啊!”胡林说着情绪激动起来,痛心疾首。
胡林是一个痴迷中医文化,以捍卫中医传承为己任的人,颇有点愤青和书生意气。在他心里,骆志远已经被定位为败坏中医传承的商人,这种观感和印象先入为主,很难改变了。
尤其是一向跟王守一不合的张兴良等人成为骆志远破坏中医传承的“幕僚”,这更加让胡林气不过。
张兴良也是华夏中医药大学的创始人之一,资深中医学者,国家认可的中医大师,知名度比王守一略逊一筹。两人分属不同的中医流派,向来在观点上分歧很大,算是几十年的冤家和对头。
“张兴良被他们聘请过去了?”王守一皱眉问道。
“是啊,老师,这个张兴良也是为老不尊、见利忘义,听说康桥给他一年十几万的顾问费,为了赚钱,他连老脸都不要了。”胡林声音里满是对张兴良的轻视和看不起。
王守一拍案而起:“真是荒唐!给个十几万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有奶就是娘?荒唐!”
王守一师徒痛斥张兴良见利忘义的时候,骆志远在康桥集团的贵宾室接待了张兴良等5名康桥中医药研究所的顾问。
其实张兴良远非王守一师徒想象的这么不堪。张兴良之所以答应来康桥集团担任中医药研究顾问,不是冲着高薪,而是中-央保健局领导的引荐和谢老的介绍。当然了,康桥开出的高薪也存在一定的诱惑力。
而张兴良也曾经做过中-央首长的中医保健专家,与谢老也有几面之缘。张兴良虽然一开始也不怎么认可骆志远的“神医”名头,但他一则冲保健局领导的面子,二则知道谢老的为人,既然谢老说自己这个孙女婿针灸术过人,那骆志远就必然有过人之处。
而其后,张兴良接触到骆志远独创痛经贴,经过论证和分析,他为之惊叹:就冲这个,骆志远绝对是一个中医药临床应用上的天才啊!
“您好,张教授,欢迎各位大师,请坐!”骆志远站在贵宾室门口迎接,给足了张兴良几个人面子。
张兴良笑眯眯地跟骆志远握手:“骆主席,老朽也是久仰大名了。实事求是地讲,我原来还有几分怀疑,但保健局的老侯在我面前对你赞不绝口,后来我又看了你痛经贴的发明,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妙不可言了!”
“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骆志远谦逊地笑:“张教授过奖了,晚辈就是瞎捣鼓,很不成熟,让各位大师和前辈见笑了。”
“你也不必过谦,这的确是一项重大的发明。老朽建议,你们尽快向国家申请专利,免得投放市场后引起别人的跟风和仿制。”张兴良缓缓点头,坐了下去,对于骆志远的礼遇,他非常受用。
“张教授说的极是,我们已经开始申报专利,估计这个月底专利就会申报下来。”薛萍在一旁笑着插话道:“张教授,我们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向各位大师请示汇报一下。”
张兴良挥挥手:“薛总客气,请讲!”
“组建中医药研究所,是我们集团中医药市场化运作的第一步,下一步,我们除了不断推出一系列中医药应用产品之外,还想投资兴建一所上规模的中医专科医院。昨天我跟骆主席商量,我们初步决定,投资一个亿,争取建成国内最大、以中医药为治疗手段、以培养发掘和保护中医传承为目的中医院,想请各位大师不吝捧场,来医院坐镇如何?”薛萍笑着说:“现在不是有很多人质疑我们康桥是靠中医药来牟利嘛,我们的目的其实是弘扬和保护发展中医,与其跟别人计较口舌之利,不如做点实实在在的事!”
张兴良倒吸一口凉气,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投资上亿兴建中医院,这可是一个大手笔啊!
作为业内名宿,张兴良心里很清楚,单纯的中医院远不如西医见效益。如果骆志远真的是为了牟利,他绝不会干这种事。
张兴良迟疑了一下:“薛总,骆主席,你们此言当真?你们真的愿意投巨资来做这种为后人栽树乘凉的事?”
骆志远朗声一笑:“张教授,我虽然不是专职中医,但勉强也算是出身中医世家。保护和发展中医药,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之所以提出中医药市场化的思路,其实说到底还是通过市场来养中医,靠市场之力来培育滋养中医文化的土壤。”
“我们诚心邀请各位前辈和大师不吝相助,让我们一起来做一点为中医薪火传承的实事,而不是卖弄口舌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