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风竟然郑重其事点头：“是啊，是很好！就是阿雪临盆的时候，我也推掉了应酬守在她身边。”

　　 听者张大了嘴巴，淳于野笑呵呵道：“这也不算什么，我若是在阿薰身边她生产我也会守在产房外的。”

　　 “这不同，”谷风认真解释，“我一直在产房里守着，亲眼看着我们的儿子出生。而且从阿雪怀孕之后我基本上就没有夜不归宿过，差不多每天都会陪着她散步。从孩子第一次胎动，到给胎儿念书，甚至唱歌，我都做过，你们根本无法体会，亲眼看着妻子的肚子一点点变大，摸着肚子里的孩子踢腿，到底是怎样奇妙的感觉。

　　 “阿雪怀孕之初反应比较大，每天都会吐得天昏地暗，整个人还瘦了，偏生孕妇还不能吃药，我只能帮着她转移注意力。

　　 “等她情况稳定了，脸上又开始长斑，尽管阿雪平时不怎么关注自己的容貌，但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是真正不爱惜自己容貌的，所以也极为苦恼。

　　 “还有，到了六七个月的时候，她开始腿抽筋，夜里睡觉不安稳，我听从岳母的嘱咐给她熬大骨汤，盯着她吃自己从来不爱吃的那些食物。

　　 “有段时间，她的口味还变得非常特别，喜欢吃味道奇怪的东西，比如臭豆腐，但我也一直陪着她，其实我知道不是她想吃而是肚子里的孩子在作怪。

　　 “后来，肚子越来越大，还出现了一层一层的妊娠纹，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到过海滩，便是没到过海滩，到过河滩也差不多，潮水退后，滩边会留下一层一层的淤泥，这个时候孕妇的肚子上也会出现这样的纹路，岳母说，这样的妊娠纹可以变淡却不会消失，会伴随女人一生。

　　 “到怀孕最后两个月，因为孩子长得最快，所以阿雪的肚皮被撑得都有些发亮，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更痛苦，怎么躺着都不舒服，保持同一个姿势的话，不多一会儿腿就麻了。

　　 “等到生产的时候，我陪着她在产房里，看着她忍受痛苦，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生孩到底有多痛，我们做男人的这辈子也没法体会了，可能有的人还觉得，不过就是个生孩子，有些女人还哭得死去活来，实在是太矫情了。

　　 “可是我要告诉你们，女人生孩子一点也不比我们男人在战场上拼杀轻松。她们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和你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我的岳母是个大夫，而且医术很好。她跟我说，因为接生的时候有误区，也因为卫生条件不达标，有些产妇明明可以好好活下来，却因为产后感染，得了产褥热而丧生。

　　 “想想我们自己，也都是各自的母亲拼了性命生下来的。若是顺产还好些，有些母亲生产的时候遭遇难产，多半都会选择弃大保小，因为孩子是她们生命的延续。可是我却认为，保住了大人才是最要紧的。”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当时我也是这样跟岳母说的，岳母却说我是胡说八道，不管大人和孩子都是活生生的性命，在大夫的角度，如果能够都保住她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希望，若是最终只能保一个，她也会选择那个有最大可能性活下来的。

　　 这种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冷漠，但却是最理智的。幸好，阿雪最终母子平安。可是你们知道吗，当我看到那一盆盆血水的时候，当我看到阿雪痛到极致，岳母却责令她不许喊出来的时候，我是有多么难过吗？

　　 “也因为如此，看到儿子的那一刻，虽然我也高兴，却更加心疼阿雪。所以，我决定，以后都不让阿雪再生了。”

　　 听到这一番话的人，也许一开始都存了调侃的心思，可是越听心情越是沉重，最后一个个都沉默下来。

　　 “养儿方知父母恩，”谷风说道，“若非亲眼看着阿雪生产，到现在这一句话，也就仅仅是一句话而已，但如今我真正理解了！”

　　 淳于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如你！我有什么资格嘲笑你？枉我平常还自诩对阿薰不错，可是跟你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混蛋！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好男儿就该建功立业，阿薰也是这般支持我的，可是她的付出比我少吗？不！一点都不少！若没有她全力支持，我怎么会没有后顾之忧？若没有她辛辛苦苦孕育，我又怎么会有三个儿子？

　　 “我们只看到了自己的不容易，却没看到妻子同样是不容易的。我们在外面拼杀，她们在家中还不知道怎么提心吊胆，可恨我们还常常怕她们唠叨，不肯与她们多说……”

　　 这番话说出了所有在场男人的心声，大家脸上都露出愧疚之色，暗暗决心，回家一定要好好陪伴妻子。

　　 谷风笑道：“我只是说我的一点亲身经历，可是你怎么搞成了这样一个自我检讨？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我喜得贵子，你们不是来恭喜的么？我请客，你们去飘香居胡吃海塞一场吧！我就不去了，还要帮着阿雪照顾孩子呢！再说喝得醉醺醺回来，熏到了老婆孩子就不好了。”

　　 他这般一说，众人也没有勉强，反倒是淳于野主动推辞了：“我也不去了，本来就是来给你道贺的，洗三那日是阿薰来的，我觉得我们关系好，不亲自来一趟不对。既然你不出去，我也不勉强，你赶紧回去吧。我也回家陪陪妻儿，以前是在外征战没有机会，如今有机会了，可要好好珍惜。”

　　 他一带头，别人哪好意思再逗留下去？就算是去喝酒，也觉着没什么意思，反而是回家更好，于是纷纷道别归去。

　　 谷风回到内宅，白年华刚刚叫人把药铞子拿走，朝着他打了个手势，悄声说道：“刚睡着。我给阿雪刚检查过，恢复的还不错。等她醒了，你搀着她下地溜达溜达，总是躺着对恢复也不利。还有那孩子，你也别总是抱在怀里，惯出坏毛病来可就改不掉了！”

　　 谷风一一答应，送着白年华出去。

　　 白年华又叮嘱：“我知道你心疼阿雪，可是不该吃的东西还是不能给她吃，这个时候脆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