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真的算是满载而归了,这次他得到的可是永丹部落全部落的财富啊!
那些牛羊、马匹,全都是他的了。牧民们依照草原上的规矩,做为战俘是要成为奴隶的,而李鱼给了他们自由身,甚至把原本是奴隶的人也都改为了自由民,他们仍能继续放牧,只不过原本是给永丹老爷放牧,现在变成了给李鱼老爷放牧,对他们来说,无差。
但基县是没有那么辽阔的草原去给他们放牧的,做为一个来自农耕世界的人,李鱼也不在认同把放牧当成主要的民生手段,其中不少人都要安排另谋职业的。
为此,李鱼把滨海五大家族的重要人物都召集了起来,这么多人的安置,只靠陈彬一个人是不行的。况且,现在五大家族渐渐也都认清了事实,开始对他俯首贴身,这些人都是擅长梳理政务的,现成的人才摆在那里,没有不用的道理。
具体如何调配安置,如何给这些新增人口安排出路,这些人可能想得比李鱼还透澈,李鱼也就没有多加干预,他召集这些人,反复强调的只有一点:要打乱这些牧人的阶级和职业分配。
五大家族中被他召来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所以他们马上就对李鱼的用意心领神会了。不管他们对李鱼还有没有怨尤,但是牢牢控制住这些新迁入的吐蕃人,这也是符合他们利益的。
不然的话,他们事实上已经驻在折梅城,与李鱼休戚与关,一旦这些吐蕃人聚合起来,闹起了兵变……,可能人家李爵爷站在折梅峰上安然无羡,他们先要完蛋,对李鱼的命令执行起来,自然丝毫不打折扣。
经过他们这么一安排,原有的上下尊卑、阶级阶层全部被打乱,曾经的奴隶现在和奴隶主平起平坐了,曾经的小奴隶主现在所从事的行业,可能比大奴隶主更有前途。
这种情况下,就算苏秦、张仪复生,舌灿莲花一通说服,也不可能再煽动这些吐蕃人归附到曾经的领主麾下跟着造反了。
李鱼忙着消化胜利果实的时候,李环和独孤小月他们已经准备启程离开了。年关将近,他们是以来基县考察,以决定是否在此设立贸易为由赶来的,没道理不赶回去过年。
这年代,过年的时候全族人团聚,可是一件意义重大、不容忽视的大事,他们若是不走,那就难免惹人生疑了。
至于李伯皓、李仲轩这两兄弟,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不过这存在感人家才不稀罕,他们哥儿俩玩得开心着呢。
折梅峰上峰,人家爬过了!漱玉泉瀑布,人家冲过了!采菊宫下唱黄腔,人家混在人堆里试过了。还去吐蕃跑过马……
爽啊!
在这儿放飞自我,过得无比舒爽的李氏双宝,依依不舍的跟着李环和独孤小月儿走了,那三步一回头的不舍情态,真比小月儿姑娘表现的还要痴切。
送走了这帮人,李鱼没有上山,直接赶往后山军营,开始犒赏三军。
论功行赏,是保证军队战斗力的重要保障。
要保证这支军队的狼性,就得让他们吃不饱,又得饿不着,在他们头顶上,总得悬吊一块肥肉,引诱着他们保持着旺盛的斗志,甚至主动求战,这样李鱼在基县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实际上,李鱼此刻所拥有的军队实力,较之岷州那位纥干承基大将军也不遑稍让了,虽说在官阶上,两个人还差着好几级。
不过,这种差距应该也会很快追平了,李鱼的报捷奏章早就用八百里快马报送京城了。他要在新春大吉之日前,把消息送过去。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这份战功的效果。
当初皇帝有点气闷自已还没尝到的一个美人儿被他劫胡了?
李鱼才不担心,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当时肯定很不爽。但是如李世民这等胸襟气魄的人,不可能心心念念的一直只惦记着这点破事。
他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开疆拓土、建立丰功伟业才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也是他洗白自已曾经污点的动力,自已这份报捷奏章送上去,就算是给天下一个交代、给天下一个表率,自已也必然会被大肆褒奖。
“威武!威武!威武!”
李鱼在后山下授官授奖,三军振奋,喝彩声直上云宵!
云层之上,罗克敌拿着个蒜捣子,左手扶着一个石头做的捣蒜臼,像月亮上那个捣药的兔儿爷似的,很勤劳地捣着。
“吼!吼!吼!”山下。
“咔!咔!咔!”山上。
罗克敌又抓了一把晒干的迷.幻.蘑.菇丢进蒜捣臼,一边欲哭无泪地捣着,一边咬牙切齿:“我就是个傻皮!我就是个死狗!我咋就会相信他说的话呢?还等下雪时出兵,哪个蠢蛋会早几个月就把攻击时间定下来啊!我真是个瓜怂……”
……
年关将近了,旅人很多,忙着回家的游子为主。商贾们也更忙碌起来,坐商还好,他们本就是在自已的家乡经营,最苦的就是行商,出门在外,很多行商是不回家过年的。
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他们要想回家过年,可能得提前几个月开始整理、结束生意,踏上回乡之路,再加上来年开春再回来的时候,这一年等于啥也没干。
所以,固然有“商人重利轻离别”之说,也是迫于事实的无奈,有些商贾不但是过年不回家,甚至有在外经营,一连几年都不回家,等回家的时候,当初咿呀学语的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李环和独孤小月一行人也在赶路,他们在分别通向独孤家和天水的岔路口分开了。独孤小月带着几个侍卫与李环告辞,前行不远就是一个大阜,这镇上有独孤家的生意,再汇齐了一些侍卫,一支更大的马队便带着些年货赶回本家。
李环风尘仆仆地回到天水,连家都没回,便去见阀主。
“爹,我们回来了!”
李伯皓和李仲轩抢上一步,冲着他爹招手。
“出去!”
“哦!”
李伯皓和李仲轩从善如流,刚迈进一只脚,马上又缩了回去,一个心安理智地去找他从齐州纳的那位珠圆玉润、风情妩媚的小妾快活,另一个则抱着收集来的几口上好的吐蕃宝刀,兴冲冲地钻进了他的兵器库。
两个败家孩子一走,阀主就关切地盯住了李环。
李环向阀主长长一揖,只说了一句话:“李鱼,当为宗主!”
说罢,李环就上前三步,从袖中取出厚厚一个折册,双手呈给阀主。
在里边,他没有一句评语,没有一句分析,整个册子,记述的都是他在基县所见、所闻,把基县的民政、经济、商贸、军事、文化诸方面的发展情况记述下来,把李鱼所做的一切如实记录下来。
他的评语只有刚刚那一句话:“李鱼,当为宗主!”
阀主已经陆续接到了他的一些报告,但显然这一份最全面、最完整,也是他考评结束后盖棺论定的一些事实,所以阀主也很慎重地接过,挥一挥手,李环便站到了一边,双手垂下。他知道,阀主一定还会有话要问。
阀主回到案后,挑亮了灯,开始阅读李环的记载。
天,已经黑了……
……
室中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独孤阀主坐在案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女儿。
李鱼出去一趟,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抱抱他的孩子,听着他们咿咿呀呀的,开心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可自已的父亲……
独孤小月一阵的心酸,她强敛心情,向父亲施了一礼,毕恭毕敬地道:“父亲,女儿回来了。”
独孤阀主微微撩了下眼皮,将手中的一个折本放下,问道:“如何?”
独孤小月的脸上焕发了一层神彩:“父亲,李鱼文韬武略,智谋胸襟,俱为上上之选,依女儿看,这继嗣堂宗主,他当得!”
独孤阀主淡淡一笑,轻轻摇头,指了指桌案上那个折本:“只怕不尽然。”
独孤小月的目光往那折本上一瞥,疑惑地道:“这是……?”
独孤阀主道:“辽东那边,考察葛鸿飞的资料!”
独孤小月深吸一口气,道:“女儿不相信他能比李鱼更出色!”
独孤阀主道:“这个葛鸿飞,以胡子起家,却不同于一般的大盗,他建立了自已一方势力后,就建城寨,招流民,俨然一方霸主。就在上个月,他刚刚出兵偷袭高句丽,又掳走对方千余百姓,此人,不一般呐!”
独孤小月心中不屑,道:“父亲难道没看过女儿呈报的资料?李鱼所为,胜他百倍!”
独孤阀主冷冷地道:“你懂什么?为父已接到准确消息,明年开春,皇帝就要征高句丽!现在英国公李绩为辽东道行军总管,郧国公张亮为平壤道行军总管,以舟师出莱州,已经先行一步了!”
独孤小月一呆:“父亲是说……”
独孤阀主微微地眯起了眼睛:“陛下征高句丽,不出所料的话,当先取辽东城。而葛鸿飞的势力,就在太子河附近,在辽东城不远处,天子大军一到,这葛鸿飞必然归顺朝廷,成为天子征讨高句丽的急先锋,前途,不可限量啊!”
独孤小月心中一沉:“那父亲的意思是?”
独孤阀主道:“葛鸿飞的势力在山东士族之北,若他能为我继嗣堂之主,正好在山东士族腹背处牵制他们,仅此一点,就有不少人赞同选择他。如果他能得天子重用,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依为父看,这阀主之位,十有八九要落到他的身上。”
独孤小月的心揪得紧紧的:“父亲,我独孤家可不负责考察葛鸿飞啊,就算他得到宗主之位,感念旧情,也轮不到我们家。”
独孤阀主淡淡地道:“不能雪中送炭,也得锦上添花,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独孤阀主站了起来,拂袖道:“不必再说了,过了年,你马上赴辽东,想办法和葛鸿飞搭上联系。”
独孤阀主走掉了,独孤小月独自一人站在亮如白昼的房中,却如置身永夜一般的寒冷。在父亲眼中,自已终不过是一件用以维系家族的礼物,可以随意地送来送去,无论她如何的表现。
独孤小月惨然一笑,两行清泪缓缓爬下了脸颊,她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地不叫父亲觉得她一个女儿家于家族毫无助力,可父亲为什么就不能抛下那些冷冰冰的利益,给她一点点的温情?
刚刚父亲说出任辽东道行军总管的是李绩还是李靖来着?独孤小月一阵恍惚,想到了李靖,突然就想起了他那位富有传奇性的夫人“红拂女”来。
“叫我再去辽东?我独孤家可是出过三位皇后的人家,我独孤小月再如何自轻自贱,也干不出那种自辱家门的事来。红拂女……张出尘……,她能出尘,我便能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