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凤鸾宫,惠妃自后方上来,与我一道而行,只见其面上掩不住的笑容,仿佛眼中都要放出光来,“华仪宫昨日突然血崩而逝,倒是让我意外…”说着,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向我:“她从前屡次害妹妹于危险之地,妹妹终究报了此仇,还要恭喜妹妹。”
我面不改色的回视着她,淡笑道:“华仪宫自知产下的死胎是个皇子,才受不住,跟我又有何干系呢。”
惠妃不禁笑意更浓,“要知晓,也要有人告知才是。”
我不以为意的笑道:“此事阖宫尽知,岂是能瞒得住的,若换做姐姐,便能忍心看着懿元妃被蒙在鼓里么?”
“自然不会,既是做过的事,便该知晓真相。”
我望着远处遮了一层密云的天色,沉沉的叹息融进那阴郁的天色中,“因果循环,善恶得报…世间之事不过如此,我与华仪宫如此,这后宫中的每一个人,也都逃不出这因果报应,姐姐说是吗?”
惠妃的笑容逐渐消失在脸上,“妹妹如今说话,越发有深意了。”
从前每每见她都滋生猛涨的恨意,都需极力控制才能再对她露出笑容,然而今日,心中却突然平和了许多,仿佛那些根深蒂固的恨,已在层层掩饰下,埋在了最深处,只待它某一日爆发,或伤了自己,或摧毁敌人…
我冷静的看不出一点情绪,静谧的宫道上仿佛能听闻那若有似无的恸哭,“华仪宫突然甍逝,我难免感慨几句,莫非姐姐又多心,想到了别处去?”
惠妃看着我,声音温和了许多:“我与妹妹一向都是一心的,又能往何处想呢。”
我露出笑意,仿若回到了从前,“我知道,姐姐从不会害我。”
惠妃眸光一闪,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悠然看着前方:“听闻姚重知晓华仪宫产下的是皇子,似乎打击不小,昨日姚芷懿的死讯传到宫外,姚重竟是骤然病倒,今日连早朝都无法去。”
我闻言笑道:“宫外的消息,我向来闭塞,还好姐姐能告知于我,姚家损失惨重,姚重受不住,也是意料中的事。”
惠妃一下下的轻抚着腕上的打磨的光滑剔透的翡翠镯子,眼中尽是轻虐:“从前姚重与华仪宫相互依仗,多年来在后宫与前朝兴风作浪,这样的好日子,也该结束了。”
我看着惠妃,不禁颔首:“幸得姐姐父兄一心辅佐皇上,姚重也可有所制约,姚重仗着先帝宠爱,连皇上也不放在眼中,结党营私,在朝中纵横多年,目中无人,迟早都会自食恶果。”
惠妃的眸色渐亮,神色中透出几分傲然,“我父兄向来忠心,一心效忠皇上,瞧不上的,便是那徇私枉法,作奸犯科之人。”
我淡淡笑着:“姐姐说的不错,正因姐姐家训忠嘉,我才敢放心的把如汐交由姐姐照看,姐姐也知晓,我一向视如汐为亲妹,她若有何闪失,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惠妃面色不改,目光和煦的仿若初春晨起的柔光,“妹妹放心,我待如汐,亦如姐妹,必会好生看护。”
我抿嘴而笑,“我自然是放心的。”
如今皇后之下,我与惠妃、如妃三人同列妃位,九嫔之位仅黎修仪一人,贵嫔之位空无一人,如妃与黎修仪向来恩宠平平,从前我们一同对付华仪宫,如今华仪宫殁了,我自然成了惠妃最大的敌人,往事在目,我也已然不会放过她,这样表面的和谐能维持到几时,便不得而知了…
待与惠妃分开,原本打算回宫,却又觉得无趣的紧,便又传了步撵,往雎祥宫的方向去了。
方走到一半,便听宫墙内有人在议论什么。
仿佛是章芬仪的声音传来:“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得了些权势,倒是卖弄起来了。”
另一人附和道:“谁让皇上宠爱她,仗着恩宠,自然瞧不上我们这些无宠之人。”
章芬仪不屑道:“听闻她入宫时不过是个美人,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才几年便晋为妃位了,不过是个小国公主,又能嚣张到几时,待皇上厌弃了她,看她还如何能像如今这般趾高气昂。”
“姐姐息怒,忍一忍便罢了,花无百日红,还怕没有翻身的时候么?”
玉缘看了我一眼,正要呵斥,我抬手制止,我倒要看看她们还能说出怎样的话来。
只闻章芬仪又道:“懿元妃原本产后并无大碍,偏生她去了,懿元妃便送了命,不是她害死的,又能是谁。”
一旁的人仿佛有些害怕,声音放低了些:“姐姐小声些,当心让旁人听到,毕竟姐姐并无证据,这话哪里是能乱说的。”
“听到了又有何妨,她敢做,还怕旁人说么。”
我不禁勾起一抹冷笑,若换做从前,我恐怕便要忍下了,可如今的我,却是没那么好脾气了,自母妃与靖安去了,我的心也越来越坚硬,因为我已切身知晓,不分时宜的心软,只会委屈自己,纵容想要伤害自己的人…
我举头朝上方望去,姝尧宫…当日钱答应与史常在接连出事,这姝尧宫,可当真不是什么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