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虽然不了解仙界的规矩, 但是这不难理解, 这瓶仙丹是神仙的糖豆,相当于是御用的丸药。御用的丸药偶然流入民间,虽然不合法,但也没人管,换句话说, 虽然没有人管理, 但是并不合法。
于廷益不喜欢疏忽法度,损公肥私的事, 他婉转的问:“您真是一位好师父, 这东西从哪儿来的?”别告诉我也是偷的,只有孙悟空能偷仙丹。
文四美滋滋的说:“我徒弟给的!她特别可爱!噢, 她还让我把玉…道经带给你。”虽然没记住名字,依然坦然自若, 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 念着书名:“《上清黄庭五脏六府真人玉轴经》讲的是练炁入门,她说我教的有瑕疵, 你自己检查一下,我觉得没什么错。”
于谦颔首:“多谢那位仙子,烦请仙姑代为致谢。”
文四她又掏出一本书来:“《太公奇门》阴遁和阳遁,这里讲的奇门是预测, 遁甲是法术。唔, 学会之后你可以沟通天地, 使用八门。”
于谦道:“仙姑, 学生年少时读过这本书。”看她脸上有点茫然,就知道这位文仙姑不善于奇门遁甲,嗯,她的确更喜欢直接动武。
文四得意的笑了:“那不成,我这本书是十年前姜太公新修订的版本,更好更新。”
于谦捧着两本书和小瓶子,自责自己有点贪心,还是没忍住:“张真人要开坛讲《无根树》,仙姑您能把听课的记录给我一份么?”
文四脸上有些为难。
于谦又道:“是我太贪心了,这两本书已够我学几十年。”
“倒不算是贪心。”文四慢条斯理的说:“我从来不做记录啊。听得懂就懂了,能记住的就记住了,记不住的等下次别人讲的时候再去听呗。既然你想要,我给你记一份吧,可别嫌我字丑。”
“不敢不敢,有劳仙姑。”
朱祁镇晕乎乎的听了一阵子,他没想起来这些神仙现在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张三丰真人啊,朕曾封他为通微显化真人。”
文四白了他一眼:“张真人更喜欢永乐封的犹龙六祖隐仙寓化虚微普度天尊,那多好听,你打仗输了,还有脸敕封神仙?”
被你们这种昏君封的神仙都没面子啊!永乐虽然有点嗜杀,但只杀身边的宫人和大臣,整体的国力强盛,百姓安乐,打仗没败。
其实呐,张真人对这些封号都不在意,也懒得记,只是邋邋遢遢的修行。
朱祁镇好气喔,只是看到她的腰间的刀,还有粗壮的胳膊,自称是自己祖宗,以及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敢把朕打飞的于谦,他忍了。
文四又问:“张真人拜在陈传老祖名下,如今第一次讲道,陈传老祖也要讲一会,给徒弟撑场子,他说的你也要么?”
于谦怅惘道:“有劳仙姑。”
哇,难道我能见到李白?我以后还能见到房玄龄?
能见到文天祥吗?
文四把该说的话说完了,退后两步,仔细欣赏着他。
用月光下的美男子来形容他,显得有点轻浮。并非是英俊出众的相貌,可是那份气度却无人能比,英挺而儒雅。月光洒在他身上,像是洁白的玉器上笼罩一层萤光。
只见他长身玉立,苏东坡喜欢戴的那种四四方方的高冠戴在他头上,别有古韵,看面貌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成熟,还没老。白色的道袍长的盖住脚面,灰蓝色的鹤氅也很长,柔软的垂在袍子外,质地轻薄而贴合,似乎是纱,又比纱更厚一些,鹤氅没用现在时新的扣子,而是在胃口处订着两根同色同质地的细带,细带系在一起。
于谦双目垂帘,被她看的有些不适,几乎要脸红。
文四摸了摸下巴,感慨的叹息道:“真是才貌双全啊!凭你这份才学气度,我真不敢收你为徒。”她本想说秀色可餐,又觉得太轻浮了。
我什么素质我心里有数。“等你料理完现在的事,我给你引荐一位名师。”
于谦:你这么说话让我很难接啊!我该说什么?“仙姑过谦了,能遇上仙姑,是廷益一生的福气。”
朱祁镇说:“朕呢?朕在临死之前废黜了殉葬,多圣明!”
文四点了点头,瞅着旁边吭哧瘪肚没憋好屁的朱祁镇,一把将他的魂魄拘在葫芦里,恍若无事的继续说:“你别忘了给我徒弟吃糖豆,哎,廷益啊,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一位古之明君投胎成她的儿子?”
于谦大惊,还有这种操作?如果可以的话,那的确很好!
非常好!只要有几位明君轮流投胎过来,可保大明江山安如铁桶,千秋万代。
“若真能如此,是万民之幸啊!”
文四捏着双下巴想了一会:“等我去地府问问,应该能行吧,反正他们也要转世投胎,投到谁家都一样。至于千秋万代嘛……”她站在房顶上走来走去,时不时的四顾张望:“廷益,你可知道承负?”
“前辈行善,今人得福;今人行恶,后辈受祸。”
“不错,但不只是如此。”文四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地下,皱着眉头的样子有些凌厉:“你能看到笼罩整个皇城的怨气吗?”她伸手一拘,丝丝缕缕的几丝黑气拢在手心中。
“这是?”
“这是天下百姓的怨气。”文四难得的正经起来,皱着眉头在房顶上漫步:“这是被苛捐杂税逼死的人,这是被官府强取豪夺逼死的人,这是食不果腹被迫卖儿卖女的人,这是因为权利倾扎而无辜丧命的人,这是被皇帝、被锦衣卫拷打至死的人,这是衣食无着被迫自宫的人,这是屠城,这是路有饿殍,这是逼良为娼,这是幼小进宫终身不能离开森森宫苑的人,这是人们易子而食,在皇帝治下逞凶逞狂违法乱纪却被包庇,这是被迫殉葬的宫人,和这些相比,呵呵,废黜嫔妃殉葬算什么?
廷益啊,四姐跟你说句实话,这些怨气从建国开始积累,看起来没什么,实际上影响着皇帝也影响着年幼的皇子,皇家子嗣一代不如一代,除了被娇惯之外,还有这些怨气的影响。这就是承负,也叫天下大势。皇帝都以为自己是天子,可以肆意妄为,用百姓的血肉宠溺某个臣子,可以任由宠臣罗织构陷…可以把百姓自阉入宫当做理所当然…并不是这样。”
于谦肃然,随即又沉默了。
文四慢条斯理的说:“我生前的朝代已经灭亡了。我父亲曾是雄震边关的名将,有他在一天,外敌不敢叩边。听说他长的特别俊,又白又美,文武双全。可惜他不懂养匪自重,在我小时候他蒙冤而死,比你还冤。”
于谦:不比,都是冤屈而死,我们不要比。
“后来外子勾搭上太子,帮太子登基(于谦:要帮着登基说明是篡位!),我父亲的冤屈被血洗。后来我成了鬼仙,离开了。”文四慢悠悠的说:“你在这儿再逗留一百年,然后必须离开,明朝总会灭亡的,不看着就不难受。”
“天子,呵呵,昊天上帝才不认这些脑残杂种儿子。”
于谦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给太子补课!这是事都源于吏治不明,赏罚不公,还有皇帝荒淫无道,乱政。
文四丢完这些重磅□□,施施然飘走了。朱祁镇嘛,丢给朱元璋好啦,他会打死这个不成器的孙子哒!正好他因为手续问题被扣在地府,几十年内不可能投胎,嚯嚯嚯~
于谦思绪万千,忧国忧民,看书都看不下去!
还修什么道!
太子还睡什么觉!起来商量对策!
这些问题都不该存在,可是根本解决不了。
人呐,贪婪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