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我摸摸脑袋:“我真记不得我做什么好事了?哈哈……或许是我好事做的太多了,我记不清楚了…….对了,是不是我前几天雪中救人的事情啊?”
“哈……你说的是上周六你和老三救护车祸伤员的事情?那倒是一件好事,不过,人家还没写感谢信来呢!”柳月说。
上周六,柳月带妮妮到老三公司玩,知道了车祸的事情,但是,我没有提及伤者的身份和季主任酒家肇事的事情,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本来我是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柳月的,不知为什么,我终于没有说。
“那……我想不起来了,我还做了什么好事呢?”我说。
“傻瓜啊,小傻瓜……”柳月笑着,把信递给我:“呶――自己看吧!”
我接过来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石屋村寄来的,是王老师写的信,信里感谢我买了大量学习用品和教学用具以及给孩子们的礼物,同时提及我这几年对孩子们的帮助和关心爱护。王老师真有意思,把信寄给了张部长,看来他是嫌马书记档次不够高啊,想让市委宣传部来表扬我啊,或许,这是他能做出的唯一的诚心的对我的回报了。
信里除了王老师的内容之外,末尾还有村里小学十几个孩子们的签名,还有孩子们的问候,都说想念江叔叔,感谢江叔叔。
我明白了,晴儿买了礼物,是以我的名义寄给石屋小学的,她也想给我赚取名声呢!
“嘿嘿……这等小事,不值一提啊!”我笑着说:“石屋村是扶贫村,我在哪里生活了一年,我对那里的乡亲和孩子们很有感情的,山里的孩子们太苦了……我这不过是尽做人的一点良心和本分,求得自己良心的安慰,哪里值得表扬啊……”
柳月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我:“张部长很喜欢你的行为,夸你这个人有爱心,有社会责任感,呵呵……我也同感哦……”
“其实这钱也不是我的,是梅玲封给我的结婚喜礼,8000多块,我不想收下,干脆就替她做件好事吧……”我说。
“哦……是这样啊……”柳月点点头:“不过,这钱就等于是你的,因为梅玲封了礼,这钱你是以后需要还的,这不就等于是你的钱吗?这封信,张部长安排了,等我发完宣传简讯,还要再转给马书记,到时候,报社还要表彰你了……”
“别――不要!”我说:“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不想让报社知道!”
“为什么?”柳月看着我。
“我不想让报社的人以为我是为了一个好名声才做这事的,我做这事就是出于我做人的基本良心,不想图什么名利,只为心安……”我说:“其实,你这宣传简讯,都可以不发的……”
“那不行,报社我可以答应你不给,但是,这宣传简讯,是张部长安排的,我必须要做的,不然,就是我违抗领导旨意了……”柳月说:“看看信上王老师和孩子们的语言,真的很感人,我看了,真的很受感动,我都想去那石屋村去看看,去看看孩子们……王老师的事迹可是你首先宣传出来的,王老师的人生也因你而改变啊……”
“错,应该说王老师改变了我的思想,”我说:“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一种坚守的执着和普通人性的伟大所震撼,就是来自于王老师,在大山里默默无闻的一个民办老师身上,在大山里孩子们单纯幼稚的眼光里,我感受到了一种心灵的洗礼,感受到了一种平淡平凡中的伟大和高尚……”
“嗯…….”柳月沉思了一下,突然伸手翻了翻台历,眨巴眨巴眼睛,又扭头看着我:“快放寒假了吧?”
“是的!”我说。
“嗯……”柳月点点头:“江峰,我……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我问柳月。
柳月说:“我……我想去石屋村去看看,到你战斗了一年的扶贫村去看看,去看看那里的乡亲,去看看那里的孩子们…….还有,去看看你曾经走过的足迹……”
“好啊,可以啊!”我说:“不过,我哪里有什么足迹啊,去看看乡亲们和孩子们就好了!”
“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做个向导!”柳月看着我。
“当然没问题,我也想回去看看呢!”我说。
“好――那就这么定了!”柳月眼睛发亮,一拍手掌:“不过,去的话不能空手,我联系一家企业,弄点赞助,到时候去村里,给乡亲们带点年货过去,还有,我想,再联系一家单位,出车将孩子们接到城里来,逛逛,玩玩,见识见识城市的风景,等于是给孩子们送个新年的礼物……”
“你这主意太好了……”我很赞同:“这样吧,咱俩分工,给老乡的年货你联系,接待孩子的企业,我联系,到时候,把孩子们接到城里来,玩上几天,他们一定都很开心呢……”
“行,那好,就这么先定下来,等孩子们一放寒假,咱们就去!”柳月高兴地说。
我也很高兴。我很期待着带柳月去我曾经思念了她一年的石屋村去走走,去看看,去我经常坐的那块大石头上坐坐。
“江主任,你这好事可做大了,不仅仅是你,连我都受了你的影响和带动,跟着你学做好事了,真的是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哦……”柳月笑呵呵地说。
“别这么说哦,我可受不了夸奖的,我会骄傲的!”我咧嘴笑着,能得到柳月的赞赏,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柳月的笑容让我暂时忘却了今天南江之行的不快。
“你今天去南江了?”柳月突然问我。
“哦……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说。
“废话,我打你办公室电话,陈静说你出差了,去南江了!”柳月说:“此去南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采访去了?还是打着工作的名义办私事去了?”
“唔……”我一时不好回答。
“你唔什么?说啊?”柳月看着我。
“唔……”我还是说不出。
“就知道唔――”柳月忍不住笑了:“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你一定去办私事了,办公事,去采访,怎么会这么快呢?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有……家里没什么事!”我忙回答。
“哦……你回家看了吗?”柳月又问。
“回了!”
“家里老人都还好吗?”
“好,很好!”我说。
“哦那么说,你这私事就不是家里的事情啦……”柳月笑起来:“是不是找那宋大官人喝酒耍去了?”
“嗯……是的,是的……”我说:“我在城里呆久了,闷得慌,就想出去散散心,就去找宋明正玩了,顺便又回家看了看……”
“难得啊,江大少,寒冬季节,冰封千里,大雪覆盖,你竟然有闲心出去散心……”柳月用审视地目光看着我:“我说,看来你是很闷得慌了,这个天气出去踏雪,为什么这么闷呢?”
“嗯……这个……这个……不好说!”
“是不好说呢还是不愿意说呢?”
“不好说啊!”我心里有些乱了方寸。
“咯咯……”柳月笑起来:“做贼心虚……我看你啊,是做贼心虚,去南江,一定不是单纯找宋明正散心的,我看你啊,一定是有事才去的,一定不是干好事的!”
我忙说:“错,错,错,我没干坏事,我是做好事的!”
“好事还不敢说啊?说,做什么好事的?”柳月笑看我。
“唔……”
“你又唔了?说呀!”
“唔……这个……这个好事没做成啊……”我叹了口气,心里很沮丧。
“呵呵……看你这傻样……”柳月开心地笑着。
此刻,柳月越开心,我心里就越难受。
我回味起宋明正今天说的话,既然决定权不在宋明正手里,那么,我就必须去找王巧玲,我必须要让王巧玲改变主意,不到最后时刻,我决不能放弃。
但是,我有多大把握能改变王巧玲,我心里也没底。
我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一会,柳月站起来:“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下班了,俺要去机关幼儿园接俺闺女了……你也该回家了……”
我站起来:“怎么你去接呢?不是有小红吗?”
“今儿个俺没出差,有空闲啊,就去接啦……小红在家里做饭的,雪地结冰还没化,路上打滑,我不放心,还是我亲自接吧……”柳月说。
“哦……”我点点头,边和柳月一起往外走,又问柳月:“对了,建国兄的个人问题,怎么样了?”
“这个事情啊,我也跟他问过,说过,他不着急呢,说等遇到合适的再说,不让我靠心,倒是他说我……”柳月突然住了口。
“说你什么?”我问柳月。
“没什么!”柳月莞尔一笑。
“说,是什么啊?”我继续追问。
“呵呵……好吧,告诉你,建国说我倒是要抓紧……”
“抓紧什么?”
“抓紧给妮妮找个爸爸……”柳月终于说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
我的心一沉,抿了抿嘴唇。
“可是……不过……我没有这个想法的……”柳月急忙说,眼神巴巴地看着我,好像怕我会生气的样子。
我的心一松,却又一酸。
柳月难道是要想向我表明什么吗?
“其实……你……你应该有这个想法的…….”我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我……我不……我不应该有这个想法的…….”柳月的声音同样很艰难:“我……我也不想有这个想法了…….我宁愿就带着妮妮这么生活下去……和妮妮在一起,我很幸福,很开心,很快乐……”
“不――你……你必须得给妮妮找个爸爸,妮妮需要一个完整的家!”我无力地说道。
柳月紧紧咬了咬嘴唇,然后瞥了我一眼:“谢谢你,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有数,我早就说过,在生活方面,在情感方面,我是个理想主义者,我绝不会再去勉强自己,绝不会去将就,去迁就,去委屈自己,这一点,谁也无法让我动摇,我有我自己的路……”
说着,柳月快步转身离去。
看着苍茫暮色里寒风中渐渐远去的柳月柔弱而坚毅的身躯和背影,我的心阵阵酸楚。
我的心又郁郁起来,闷闷地回到家里。
回到家里,晴儿做好了饭菜,我们直接吃饭。
晴儿看我的脸色不大好,怯怯地问我:“峰哥,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抬头问晴儿。
“我看你脸色怎么不大好啊?是不是单位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呢?”晴儿问。
“木有!”我说。
“那是怎么回事?”晴儿说。
“没怎么回事,我今天很忙,有点累吧!”我说。
“哦……那吃完饭,你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我给你按摩按摩,好好休息!”晴儿心疼地说。
“嗯……”我默默吃着饭,却满腹心事。
吃过饭,我洗了澡,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晴儿坐在旁边给我揉捏身体。
我闭上眼睛,享受着晴儿的轻柔按摩。
“峰哥,今天上班后,大家都在议论那天车祸的事情呢,”晴儿说:“听他们说,那天你和老三救的那个女的,原来是市中区欧阳副区长的亲妹妹啊,这下可好,市纠风办的车撞了副区长的妹妹……”
“哦……”我没睁开眼,说:“你还听说什么了?”
“还听说一个很惨的事情呢,”晴儿说:“那副区长的妹妹是市教育局上班的,结婚不到半年,怀了身孕,3个月了,被这么一撞,流产了……而且,听说那女的现在还昏迷不醒,还在重症监护室,还不知道能不能抢救过来呢,听说很可能要是植物人,就是救过来了,也会留下后遗症的……”
“啊――”我大吃一惊,一下子睁开眼坐起来:“真的?怀孕了?流产了?!”
“是啊,太惨了!”晴儿说:“这个该死的驾驶员,怎么就不能小心开车呢?一个好好的家庭,就这么毁在了他的手里,太可怜了……听说因为马路结冰路滑,这种撞死人的交通事故那天发生了2起呢,这样的情况,听同事们说只要不是蓄意不是醉酒不是无照驾驶,驾驶员也不会负刑事责任的,那纠风办的驾驶员是工人身份,顶多被开除,市纠风办那边说要多给钱赔偿的……唉,人没了,钱再多有什么用啊?”
我的大脑有些发懵,心里剧烈不安动荡起来。
难道有权有势的人犯了法,真的就可以逃避法律的制裁?这世道难道真的是暗无天日了?我知道,那驾驶员一定不是白顶替的,即使被开除,凭季主任的关系,再重新找个更好的单位安排上岗,轻而易举。
可是,那无辜的女人呢?那女人肚子里还没有成型的生命呢?
我的良心被狠狠地啮咬着,撕扯着……
“怎么了?峰哥!”晴儿看着我愣愣的眼神,问我。
我醒悟过来,看着晴儿:“没什么……”
我重新躺下,晴儿继续给我在身上揉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