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着喊季雅云，让她快从爬犁上下来，可那大黄狗身高体壮，就像是突然发了狂，只一蹿就蹿出去十多米。等我喊出声的时候，声音全都被风雪迎面卷了回来，怎都传不到季雅云耳朵里了。</p>
季雅云本身就没什么运动细胞，估计也是被吓懵了，就只紧紧抓着扶手不放。</p>
狗叔连着打呼哨，大豆包全然不为所动。急得狗叔直跺脚：“这狗东西，今个咋不听话了呢。”</p>
汤易反应最快，一把抢过三哥的杆儿炮就要瞄准，却被三哥和狗叔同时阻拦。</p>
汤易一脚蹬开了三哥，狗叔却是用胸口堵住枪口，红着眼说：“要杀俺的狗，就先打死俺！”</p>
只这一耽搁，大豆包已经拖着季雅云跑的没影了。</p>
我急着想追，可是在齐膝深的雪地里，人跑不快不说，每迈出一步，都比平常要多花费数倍的力气，只勉强追出去四五十米，就不得不慢了下来。</p>
汤易赶上来说：“别意气用事，在雪地里这么个跑法，一会儿就跑脱力了。”</p>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等狗叔和三哥赶来，向狗叔问道：“你刚才说死人了是什么意思？”</p>
狗叔气喘吁吁的说：“大豆包铁定是发现有人快死了，它这是闻到生死气儿，赶着救人去了。我平常就是这么训练它的，四条腿怎么都比两条腿快，我也是想着人命关天啊。可不知道怎么地，这狗东西今天咋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呢？”</p>
我问：“这里离后山洼还有多远？”</p>
三哥说：“没多远了，也就二里地的路。看样子是草窝子那边出事了。”</p>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已经在顺着爬犁印子往前走了。</p>
翻过一个矮岗，果然就见一片山洼里矗立着几间屋子。</p>
加紧脚步赶到跟前，那狗拉的爬犁就歪在一间屋的墙根底下，季雅云和拉爬犁的大豆包却不见踪影。</p>
汤易绕到一边看了看，回过头说：“狗子进屋去了，可怎么没看见人的脚印呢？”</p>
我也看出，除了沿着墙根有一串狗爪印，周围并没有明显的人脚印。</p>
狗叔和三哥跟着汤易去前头察看，我还在屋檐底下四处巡视。爬犁的印记到这里截然而止，除了我们几个新增的脚印，真还就没有季雅云的蛛丝马迹。难不成她凭空消失了？</p>
“她在这儿！”汤易忽然喊道。</p>
我猛一激灵，急着跑到前头，进屋一看，不由的大吃一惊。</p>
房梁上，居然吊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p>
乍看到白花花的女人身体，我着实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看出，那背影发型根本不是季雅云。</p>
汤易割断绳子把人放下来，“她身子还热乎，她还活着！”</p>
我正想上前，猛不丁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低头一看，见绊到我的，竟然是草秸下伸出的一只人手。</p>
我赶紧把那人拖了出来，却是个脸色苍白如纸，头发和胡子纠结成一团的老头子。</p>
狗叔一看这老头，不由惊道：“老蔡！”</p>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三哥也是惊声道：“这女的……这不是那个城里来的小媳妇儿吗？”</p>
我没去管那女人，就只仔细检查被从草秸下拖出来的老蔡。</p>
见他胸口搭着个皮帽子，脸孔没半点血色，头发胡子都湿乎乎的。狗叔拿起帽子反过来看了看，说道：</p>
“看样子，他这是被戴了雪帽子了……难道他真的害死了那个城里来的画家，现如今正好三年，那画家怨鬼变成的大白脸子，找他寻仇来了？”</p>
我没搭腔，起身走到汤易身旁，仔细打量被放平在炕上的那个女子。</p>
汤易说：“看样子才吊上去不久，应该还有救。”</p>
我抬头看了看房梁，又低头扫视了一眼地面，喃喃的说：“老蔡也还有口气……”</p>
“发不发信号？先救人吧！”三哥边问，边脱`下棉袄，想把那女人包上。</p>
我拦住他说：“发信号可以，衣服你还是留着吧，我是比较喜欢看女人光腚。”</p>
估摸着是因为出发前我拿三哥打比方，引起了汤易的警惕，所以他夺走三哥的杆儿炮后，就一直没还给三哥。</p>
我挡开三哥，问汤易要过杆儿炮，在手里把划了一下，说：“这土铳子倒是不用担心炸膛。”</p>
说着猛然将枪口对准女人的顶门，扣动了扳`机。</p>
“砰”的一声枪响，女人竟“啊”的尖叫一声，坐了起来。</p>
我自顾低头退了弹壳，咧嘴道：“土铳就是土铳，离这么近竟然都打不准。”</p>
三哥和狗叔都愣了，三哥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啊？”</p>
狗叔则愣怔着四下观望，“我才想起来，俺家大豆包呢？”</p>
我说：“您的鼻子不是很灵吗？没闻出什么？”</p>
狗叔摇头，“我到底是个人，这一路来鼻子早冻木了。”</p>
汤易虽然也满心疑惑，却还是对我说：“你在屋里搂枪，山洼子外头未必能听到。”</p>
“老蔡虽然还有口气，可就算是现在人在医院，也是救不活了。”</p>
我再次端起杆儿炮，又一次对准了女人的正脸，“旁的人来不来无所谓，我就想知道，我的人去了哪儿。”说着又一次扣动了扳`机。</p>
“砰！”</p>
这一次，子弹擦着女人的右耳呼啸而过，女人的头发都被气浪掀得飘起来了。</p>
半晌，女人像是猛地反应过来，坐在炕上攥着双手厉声嚎叫道：</p>
“金坷垃，事发了！快出来！”</p>
我还是没管她，退出弹壳，再次将枪口瞄准了她的眉心，“我一定不会三次都打不中，一定不会。”</p>
女人哭道：“疯子，你就是个疯子！金坷垃，快出来，救命……”</p>
声音未落，炕洞里突然传出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p>
汤易和三哥等人赶忙猫腰往炕洞里观望，然而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炕洞的时候，炕尾却传来了一下轻微的响动。</p>
一听到动静，我立刻调转枪口，对着那边儿搂了一枪。</p>
我看的真真的，炕尾角落里的破烂苇席，本已经向上鼓凸出来，随着这一下枪响，就又缩了下去。</p>
那光身子的女人是真急了，“你神经病啊？你得让他出来，才能说话啊！”</p>
我边换子弹边眼皮也不抬的说：“他爱出来不出来，我只要我的人平安无事。”</p>
“没事，她没事！一定没事！”</p>
女人扯着嗓子哭喊道：“谁都不能死，死了人，我们这三年就都白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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